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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告别(1 / 2)

虽然自从郝青林出轨后也经常不着家,可从他出事被抓起,每到晚上,宁宥就觉得家里冷清得可怕。晚上,她收拾完之后,忍不住照这几天的常规又蹭进书房,试图与儿子待在一起,消解一下寂静。可这回郝聿怀不干了:“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盯着我也会做好作业。”

“我又不是盯你。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你肯定在背后盯着我,我有芒刺在背的感觉。我没法专心啦。”

“前阵子我一直坐这儿,你不是好好的?”

“不一样,前阵子爸爸被抓,我得照顾你,才让你待在书房。”

宁宥不禁觉得好笑,想揭发前阵子儿子不敢一人睡觉,到她屋里打地铺的事实。可作为妈妈,她忍住了。她笑着起身道:“还以为你怕一个人待着又不好意思说,我急你所急才主动涎着脸要求蹭书房。行,让给你吧。”

郝聿怀老气横秋地道:“看来我们母子需要加强沟通。”

宁宥扑哧笑了出来:“我巴不得你跟我沟通呢。可每天吃饭时间都是我撬着你牙齿让你开口说话的呢。”

“这要怪妈妈菜做得太好。我只有一张嘴,每次一上饭桌,我就纠结是吃饭好呢,还是说话好呢。当然,这是马屁。”

宁宥笑得连电脑插座都拔不下来,正想回话呢,忽然停电了:“怎么回事?对了,电热水器正开着,烧掉保险丝了?麻烦,我看看去。”

郝聿怀压着嗓门道:“会不会像报纸上说的,有抢劫犯故意拉掉我们的电,等我们开门出去找原因,他们就趁机冲进来?他们知道我们家现在爸爸不在。妈妈,别出去看。”

宁宥顿时遍体生寒,站在那儿不会动弹了。以往简单不过的换保险丝这种事,虽然大多数时候是郝青林在做,但郝青林不在的时候,宁宥也是拿手。可等郝青林一不在,事情立刻变味。她看着黑暗中儿子善良的眼珠子,真想靠到儿子身边去壮胆,可又做不出来,只好摸到移动电源,先点亮LED手电,呼叫物业。

直到确认来者是物业职员,宁宥才敢战战兢兢地开门。她的紧张,自然是落在身边的郝聿怀眼里,因此,郝聿怀紧张地跟出门去,试图保护妈妈——他将跆拳道的招数在心中默背如流。

物业人员扳下闸刀,打开保险丝一看,保险丝好好的,另一只也是完整无缺。物业人员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屋里的空气开关上。等物业人员将闸刀扳回,郝聿怀发现他家的灯亮了:“咦,好了?”

郝聿怀很开心问题快速解决,宁宥却惊得更是暗流冷汗:“会是谁进楼层配电室做了手脚?”

物业人员也奇道:“什么都没坏啊。要不明天白天等电工来再瞧瞧,我不是专职电工。”

宁宥心里嘀咕,可也只能送走物业人员。等回到屋里,她将所有临时照明工具都找出来,又与郝聿怀一起奋力将长沙发推到门边,紧紧抵住大门。郝聿怀一径惊问是怎么回事。宁宥等做完了这些,才坐下喘着气道:“有可能是谁稍微将保险丝盖子拔出一点点,造成接触不良而停电。那保险丝盖子不是我拔的,要不然现在也有答案了,唉。”她不禁想到寡妇门前是非多,原来还真有人无耻到欺负只有妇孺的家庭。宁宥忐忑地胡思乱想,可又不敢让儿子知道。

可郝聿怀怎么会不知?他紧张地道:“妈妈,我今晚就睡这张沙发上,我守门。”

宁宥想了会儿,道:“不用,你去做作业,作业做完,干脆我们去住宾馆。到时我会请保安上来一趟,护送我们下楼。”

“好。”郝聿怀郑重地进书房去,过会儿又蹦出来,“妈妈,我建议你拉条电线通到门上,门是铁门,谁要是在门上使力,就会触电。”

“外面很容易就能让你断电,比如刚才。”

郝聿怀泄气,又回书房。

宁宥手软脚软地坐在门口沙发上发呆,思索这蹊跷事究竟是什么原因、谁是黑手,接下来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她的手机却响了。她设的铃声是一段《葬花吟》,可在此时此刻寂静的房间里,这手机声响得突兀,响得诡异。宁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紧张得几乎站不起来,似乎面临摊牌。她跌跌撞撞地奔去卧室,抓到手机,手机铃声却停了。她也不知该喘口大气,还是该继续提心吊胆。还没等她想通,电话又响了,惊得她差点儿跳起来。等看清屏幕显示“班长”两个字,她不禁又气又急,愤愤接起:“干什么?干什么?”都忘了平时绝不接简宏成电话的誓言。

“你怎么了?谁在欺负你?告诉我。”

“没事。”宁宥没好气。

“怎么会没事?你说话声音完全是颤抖的。那浑蛋的案子影响到你了?”

“不是,我挂了。”

“别挂。你要是挂断电话,我立刻让律师上门,连夜替你解决问题,要不然我不放心。还是你不方便讲,旁边有人在威胁你?我让人上门,你别怕。”

“没有,都没有。”虽然简宏成并未出现在面前,也没派人上门,可宁宥心里稍微平静了点儿,“请教一个问题,这个……刚才家里忽然断电,可请物业来修,发现闸刀和保险丝都好好的,再将闸刀扳回,电却通了。你说,是有人偷偷怎么了我家一下,还是电路出了什么问题?”

“以前有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

“以前都是郝青林在解决。”

“我问一下电工,你别慌,手机设定到110,有响动立刻报警。”

“不用你问了,我公司里有更专业的高工。”

“我想到一个情况,如果电路接触不良,空气潮湿的情况下,很可能短路一下,可又不会引发跳闸,只要闸刀开关一下就好。你那儿今天潮湿吗?”

“哎,还真很潮湿,希望是这个情况。改天得拿个万用表回来查查了。”

“那就不用担心了,看来实验课动手能力差的人很要命啊,查电路的事还是让别人来吧。”

宁宥脸上不禁似笑非笑。高中、大学,她都是著名的高分低能,老同学都知道她。

“谢谢。有事?”

“想不到能一口气跟你说这么多话,几乎是一辈子的份额了。我明天一早飞上海,打算跟你谈一件事,希望你别拒绝。不是不得已,我基本上是信守为人基本道德,不会上门骚扰你的。”

“什么事?”宁宥本能地觉得糟糕,有大事。

简宏成一时说不上来,闷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跟你告别。”

宁宥呆若木鸡,翕合着嘴,却说不出话来。而电话那头也是无话,似乎刚才真的已经将一辈子的份额透支光了。

很久,宁宥以颤抖的手指按断了电话。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郝聿怀终于做完作业,蹿出书房,见妈妈雕塑似的坐在床沿,就跑进去大喊一声:“妈!”

宁宥被惊醒,想笑一下,却什么心情都没有,手机提示有短信也懒得去看一下。郝聿怀惊问:“妈妈,怎么了?吓坏了还没恢复?”

“你帮妈妈看一下短信。”

郝聿怀拿起手机熟练操作,然后读出来:“报告一个好消息,简宏成和我近期结婚。谢谢你上回救了我的命,让我终于能等到这一天。陈昕儿。”

宁宥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就是答案了。如果是这个原因,那还好,还好。

“帮妈妈回一条——恭喜,你应得的。”

“这种话不是要加个百年好合什么什么吗?”

“你加吧。”

“恭祝百年好合,喜结良缘。你应得的。”郝聿怀一边打字,一边嘀嘀咕咕地念出来。

“对,对。”宁宥一直想微笑,可不知怎么回事,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压着,沉甸甸的,害她吐不出气来。论理,她不该是松口气吗?

“妈?要我喊爷爷、奶奶过来吗?”

“不用。我们各自睡觉。晚了,很晚了。妈妈不开心,需要安静会儿,对不起。”宁宥强笑着站起身,勉强走稳了,闯进主卫。

郝聿怀看着主卫的门,犹豫了会儿,轻轻关上主卧门出去。他收拾好自己的卫生,轻手轻脚地抱着被子睡在堵住大门的沙发上。他觉得他现在有责任保护妈妈。

而在主卫的宁宥则是疑惑地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这张脸现在很诚实,没有挂任何面具,她看得清清楚楚。她皱着眉头。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简宏成终于与她说再见,与陈昕儿结婚?这不可能啊,她怎么可能对简宏成有那种心思。宁宥在心里各种挖掘自己最阴暗角落的心思,依然觉得她不可能对简宏成有想法。她不会为难自己,就将莫名其妙的情绪打包压到心底。

睡前,宁宥照例要看一下儿子睡了没。宁宥小心地打开儿子的房间门,却有声音从背后传来:“妈妈,我在这儿。”

宁宥一惊,回头:“你怎么……噢。”她明白过来儿子的意图,不禁笑了,心也暖和了。她走到长沙发边蹲下身,看见儿子露在被子外面的脸似乎特别孩子气,可他正做着很男子汉的事呢。她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儿子的小脸,可郝聿怀义正词严地道:“士可杀,不可摸脸。”

宁宥只得缩回手,笑道:“谢谢灰灰保护妈妈。”

“嗯,应该的。妈妈,别想爸爸了,想也没用,他回不来。”

“嗯。”

“你别担心,往后我会分担家务的。今天我学会装保险丝了,不难。以后这种事我会来。”

“好,拜托你。”

“是真的,别不当回事。”

“当然是真的,妈妈很当回事。谢谢你,灰灰。”

“不用谢。妈妈,以前外公去世后,你怎么帮外婆的?”

“哦……好像家务活大多是妈妈做的,还得管着你舅舅。”

郝聿怀听了,就将头钻进被窝里不肯出来:“哎哟,真不好意思,我才做了多少,就冲你邀功。可我比你当时大四岁,而且我还是男人哦。”

宁宥由衷笑着替儿子拉好被子,拍拍儿子的屁股道:“你还可以努力。妈妈睡去了,有你看着门,我能睡得很安稳。”

听着儿子从被子里拱出来的咿咿唔唔声,宁宥回去主卧,可一走进门,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她百感交集。

陈昕儿那边此时正是阳光灿烂。她接到简宏成助理的电话之后,有的放矢地发了两条短信出去,除了宁宥回复恭喜她,她家里的回复却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办酒席。陈昕儿不知道,简宏成没提起,助理也没提起这回事。显然,简宏成不可能办什么酒席。陈昕儿不知怎么回复才好,索性又是闷声不响做只缩头乌龟。反正越洋电话贵,已经对她失望透顶、放弃她好几年的爸妈不会打电话追着不放。果然,她爸妈这就没了下文。

陈昕儿满心不是滋味,想找个人说说,可能找谁呢?她这么多年一直避世,躲得别人已经想不起她,宁宥更是当面说不要再见她。而不认识的,她该怎么跟人介绍故事的来龙去脉呢?她羞于说出口,所以她来加拿大后并不热衷打入华人社交圈,只默默过自己的小日子。她的交际圈已经缩无可缩,只剩下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几个人。她找不到人说话。

陈昕儿面无表情地在厨房做等会儿招待律师的茶点,忽然接到田景野打来的电话:“陈昕儿,我这个电话打得很冒昧,对不起。可你爸妈打电话半夜找到我,他们着急。”

“我爸妈可真会乱来。”陈昕儿说不出其他。

田景野只得直接问:“你要结婚了?跟班长?”

“是的。他跟我商量了一下,我通知一下我爸妈。”

田景野觉得陈昕儿说话的语调怪怪的,绝无喜悦:“恭喜你,早该这样,我们同学早等着你们这一天。你也该出来见见我们了。”

陈昕儿不禁眼圈儿一热:“真的吗?”

“你们俩的事大家都清楚,班长从不隐瞒。但孩子都生了,你们又男未婚,女未嫁的,我们还是希望你们踢好临门一脚。即使班长对你没什么感情,不过,这样结婚了也好,以后你也不必再说什么妾身未分明,别再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堆里装鸵鸟,出来做个正常人,对谁都好,尤其是对孩子。”

陈昕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是尴尬,又是点头:“是的,是的。可是……简宏成也是这意图吗?”

田景野差点儿晕倒:“你们没商量好?好吧,等班长通知我的时候,我也问问他。你呢,向周围太太们学学,别人是怎么对待老公的。”

田景野听到的却是陈昕儿的叹息,似乎很不快乐。

陈昕儿是真的不快乐,明明与美好只是一墙之隔,而且她已经偷窥春色,可她进不去。简宏成完全不给机会。从来就把路子堵得死死的。可是,人心肉长,陈昕儿怎么可能不向往?

心事重重,几个点心被她烤得歪瓜裂枣,重新动手依然重蹈覆辙,可两位律师已经打电话说快到了。她只得矮子里面拔将军,挑出顺眼的装盘。

两位律师都是女的,上门呼陈昕儿为陈女士。陈昕儿请她们往里坐。两人客气礼貌地打量房子和院子,有节制地赞美,即使已经飞了一长夜,眼角露出憔悴,依然说话点到为止,无懈可击,职业风范毕露。陈昕儿顿时觉得压力很大,浑身不自在得手脚都不知怎么摆才好,而且竟然忘了上茶,直到年长点儿的修律师问起,才忙着倒茶煮咖啡。

她忙碌的时候,两位律师已经将材料整理好,整整齐齐地摆在茶几上。因此,她才重新坐下,修律师立刻微笑道:“那,我们开始?这是婚前协议,您请过目。”

陈昕儿拿来看,协议很简单,附带财产约定协议,约定各自的婚前财产婚后照旧,婚后各自财务独立,也就是说,陈昕儿别指望通过婚姻从简宏成那儿得到额外好处,除了规定的每月家用和目前陈昕儿与小地瓜在深圳住的房子归到陈昕儿名下,协议简单得一目了然,无法设置陷阱。陈昕儿也不指望简宏成能分家产给她,于是爽快地签下协议。她的签名旁边是简宏成的签名,她的签名第一次与简宏成的放在一起,却是在这样的场合。签好名字,她不禁停下笔,看着简宏成的签名好久——笔画刚毅,一如其人。

年轻的云律师见此好生诧异,而修律师则是不动声色地看着,直到陈昕儿呼出一口长气,将手挪开,才道:“两位当事人签名,条文合法,本协议就此生效。陈女士请再慎重考虑一下,还有异议或者补充吗?”

“没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辛苦你们老远赶来,请问订酒店了吗?”

修律师忽然沉吟,她看了眼云律师,还是果断取出下一份文件:“我们订酒店了,谢谢陈女士关心。既然您对婚前协议无异议,我们再接着下一份,离婚协议书。您请过目。”

虽然陈昕儿早已清楚结婚只是走个过场,很快简宏成就会提出离婚,可这都还没结婚呢,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却已经放到她面前。如此步步防范,滴水不漏,完全拿她当危险的陌生人,陈昕儿还是被一举戳中,心如刀绞。她几乎没法看清字眼,摸索着找到签名的地方,将协议上的名字签了,便将笔随随便便地扔在简宏成的签名上。

云律师尽量温和地补充道:“签名下面的日期将在具体日子到来时填上。请问陈女士,可以吗?”

“他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对不起,不留你们了,辛苦。”

两位律师立刻收拾文件告辞,给陈昕儿留下一份婚前协议。

走到门外,坐进出租车,云律师才忍不住感慨:“人贵自立,今天最有体会了。”

修律师则冷冷地道:“人家轮得到你感慨?相比我们天天伺候各种客户,这种只伺候一个便挣得下半辈子丰衣足食的生意可轻松太多。”

“不,总得给个人情感留份自我。”

“那是自立的人才配拥有的奢侈品。唉,开车找旅馆什么的都拜托你了,小云,年纪大了不中用。”

陈昕儿隔窗看着两位律师离去,她即使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可猜得到两人对她的评价。修订那两份十足屈辱的协议书的人,怎么看得起毫无异议就签名的她呢?是呢,她们知情,因此,她们依然称呼她“陈女士”。

她们看不起她。想到这儿,陈昕儿长长叹息。

“一二·九”歌咏会还没结束,宁宥接到妈妈的来信,让她周日回家一趟,帮忙一起搬家。从小搬家的活儿做得多了,宁宥懂得套路。掐指一算,她得周六下午第一节课后就走,要不然赶不上车子,更别说帮忙了。请假,就得找班长简宏成。找到简宏成时,他正与陈昕儿在楼梯口商量演出服的事,要借衣服几套、裙子几条什么的。两个人用钢笔在笔记本上比画,显然很认真的样子。宁宥只得远远站住了,等他们正事办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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