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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重新开始(1 / 2)

简宏成带简宏图到妈妈家吃中饭。饭后,简母跟哄小孩一样地哄简宏成兄弟两个在客厅里吃水果,见儿子们将一盘甜瓜吃得精光,开心地道:“我就知道你们爱吃,幸好多买了两只,再去切给你们吃。”

简宏图跳起身,抱住老娘,按她坐下:“早吃饱了。你不睡午觉吗?”

简宏成则按住活泼好动的简宏图,对老娘道:“我跟应律师说了,请他尽量趁案子还没移送到检察院之时把大姐保出来。”

简母问:“为啥?”

“程序方面的问题。程序走得好,大姐就可以少坐好几天牢,妈也可以早点儿放心。”

简母道:“嗯,刚刚老三也跟我说了,我只是问问。反正你会把事情做好的,我放心就好了。”

简宏成老皮老脸地道:“那倒是。”

简母听了,老太君一样地笑:“早上接了老三电话后,我在想啊,以前还担心你能不能打回来,回来能不能摁住老大,把简家的事管起来。现在我放心啦,我看我们以后过日子全都不会有问题,你爸留下的基业只要到了你手里,就不会倒。我有靠了,老大、老三也有靠了,你很行的。”

简宏成有点儿惊讶,难得谦逊地道:“我现在只能保证简明集团不倒,但集团能不能赚钱,要看老天赏不赏饭了。”

简母道:“我晓得。但现在是你一手管着简家了,只要是这样子,我就放心了。这是你爸的意思,他早看准了你,不会看错的。”

以前如果听见这种话,简宏成都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可这回听着,心里却有别扭感升起,不禁想到简敏敏指控当年爸爸遇刺后在急诊室发生的一幕。他虽然没有在场,可心里竟能毫无死角地模拟出那一幕:爸爸浑身在滴血,妈妈跪在血泊里,而鲜红的血张开獠牙,缓缓扑向简敏敏……爸爸对他的全方位扶持,是基于对简敏敏的全方位剥削。

简母一边说,一边起身进卧室翻找。简宏图小声道:“又翻什么好吃的?真吃不下了啊,为了让妈高兴,我都快成填鸭了。”

简宏成有些心不在焉,没搭理简宏图。简宏图于是讪讪的。

简母很快出来,手里捧着一只一尺来长的长方形木匣子,匣子盖上写有烫金大字:新开河参。简宏成见了,对简宏图笑道:“这盒子有年头了,好像是装过爸爸吃的人参。”

“妈什么都不舍得扔,这么大房子,竟然有本事每只抽屉都装得满满的,什么陈年八百代的东西都藏着,怎么劝都不听。”简宏图控诉。

简宏成也笑道:“别里面的人参都已经蛀掉了。”

简母笑道:“这可扔不得。这是你爸生前偷偷交给我的,让我存着不要动。他说我没工作,老了没退休金,看样子老大做定了白眼狼,不会给我养老,万一到时候真没饭吃了,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就不会饿着。”简母一边说,一边抽出木匣子的盖子,里面竟是黄灿灿的一大堆粗壮的金镯子。

简宏图吃了一惊,却道:“怎么不买金条?收着也容易点儿。”

简母白儿子一眼:“那时候买金条得去香港。这儿一共有二十只,反正我肯定是不愁以后的生活了,你们给我的钱,我都用不完,还存了银行。这些镯子再收着也没用,都分给你们吧,你们自己用,或者送人,随你们的便。”

简宏成将弟弟拿在手中掂量的镯子收走,放回匣子:“我们都够吃够用,妈,你收着,没事拿出来滚铁圈玩,哈哈。”

简母笑道:“一共二十只。给,你们兄弟各八只,剩下四只等老大回来,我再给她。”

简宏图不敢拿,先拿眼睛瞟哥哥。再说,一只金镯子,再重,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万元。简宏图自诩是见过世面的,对八万块钱还不会太踊跃。

简宏成心里又生出点儿别扭,果然,老妈对待儿子和女儿有太明显的区别。他不动声色地道:“我钱多,妈要是非给不可,不如十只给大姐,十只给老三。”

简母道:“你钱多归钱多,但这些金子是我的心意,你得收着,不许推,再推就是嫌我给得少。”

简宏成道:“那我拿四只吧。”

简母郑重其事地道:“儿子与女儿不一样,女儿是别人家的,有一半拿已经不错啦。”

简宏成也严肃地道:“妈,儿子女儿都一样,都是你生的、你养的。要不这样,我掏钱再买一只,我们三个每人拿七只镯子;也或者加上妈,四个人每人拿五只。就这样吧。”

简母嘀咕:“这镯子是你爸买的,你爸肯定不答应平均分。”

简宏成无奈之下,只得使出撒手锏,算是以毒攻毒:“现在我当家,怎么分,听我的。”

简母一愣,却真的利索地动手,从简宏图面前拿回一只,再从简宏成面前拿回两只,赌气地道:“给你六只,另一只你自己掏腰包补足。”

简宏成笑道:“行,妈说咋办,就咋办。”

简母指着儿子的鼻子道:“不要脸,连我都听你的呢。”她一边说,一边笑起来,掖着匣子回去卧室,欢喜地道:“可还真有模有样的。”

简宏图看不懂哥哥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知道这时候可以收起手镯了。他开心地将手镯一只只地往手臂上套,笑道:“收金子比收钱兴奋多了啊,妈,等我结婚时你再送我七只,我让我老婆两条手臂都套满,学福建人。”

简母走出来笑道:“啐,别胡乱送给不三不四的女人,要是让我知道,我让你爸去找你。”

简宏成笑着,听着,看着,心里开始盘算怎么对待取保候审出来的简敏敏。本来他有心让妈妈充当主要角色,来感化简敏敏,现在看来此路不通。重男轻女得厉害的妈妈只会唤醒简敏敏心底的魔鬼。

宁宥又满头大汗地开车,经高速,来到宾馆住下,先安顿好儿子的晚餐,才一个人摸黑,敲响妈妈家的门。

是宁恕来开的门。宁恕一看见门外的姐姐,愣了一下,默默让到了一边,让宁宥走进来。

宁宥也没说话,一直盯着宁恕,即使步入大门,依然盯着宁恕;与宁恕擦肩而过时,依然盯着宁恕,直至听到妈妈的惊呼。

“你怎么会来?”宁蕙儿擦着湿手从厨房走出来。

宁宥扭头深深地剜了宁恕一眼,才对妈妈道:“我实在不放心,越想越不放心。妈,我想绑你去上海。今晚就收拾吧,我帮你一起收拾。明早一起走。”

宁蕙儿不由得看了一眼儿子,宁宥立刻抢着道:“我中午已经跟宁恕讨论了,他拿不出办法。妈,你先跟我去上海,等宁恕想出办法再说。”

“我……”宁蕙儿的脸一下子红了,紧紧地抓住女儿的手,激动地道,“你这么做,我已经很开心了。我真开心你不生我的气。”

宁宥趁妈妈不好意思地低头时,赶紧对宁恕使眼色,要求宁恕插手,嘴里还得道:“这什么话啊?我是你女儿,你怎么不说你十几年前还骂过我呢?啊,从小骂到大是不是?苦大仇深呢。”

宁蕙儿听得扑哧一声笑了,可脸依然红着。宁恕却皱眉,无法开口,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扭开脸去,避开姐姐的眼神。

宁蕙儿道:“我暂时不会去上海。但我知道我有地方可去,心里就有底气啦。而且我还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你为我急成这样,还不怕辛苦,来跑一趟。我给你拿毛巾,你洗把脸。我给你铺床,你早点儿睡。”

宁宥只好放弃对宁恕的暗示,改为明示:“宁恕你表个态。”

宁恕躲无可躲,道:“妈,你先去上海住几天吧,等我想出怎么解决问题了,你再回来。”

宁蕙儿虽然一脸尴尬,但依然咬定不放:“我不去,我有什么好怕的。真是。宥宥,你洗脸去。”

宁宥看着妈妈,见妈妈一脸坚决,只得道:“妈别忙,我立刻就走。我还得找人谈话,晚上住宾馆。还有……”她又转向宁恕,盯着宁恕道:“你照顾好我们的妈。”

宁恕“嗯”了一声,提出:“我送你。”

宁宥吃惊,连宁蕙儿也吃惊了,一齐呆呆地看着宁恕从卧室里拿来车钥匙。

宁恕送宁宥到楼下,走离这幢楼好几步了,才道:“妈如果现在答应立刻跟你去上海,等于变相承认以前与老唐的关系不清不楚。她怎么可能在你我面前承认?你死心吧。”

“所以我最初才不敢告诉她原因,试图骗她去上海啊。你最好也给我注意点儿,别让唐家人有可乘之机。”

“切,你躲一辈子,麻烦还不是照样找上门。我们的道不同,你不用教育我,我懂得怎么做。”

宁宥在夜色中看了宁恕会儿,道:“记得照顾好妈。你不用送我,小区里兜几圈再回吧。”

宁恕果真“噢”了一声,止步不前。

宁宥也没有回头,直直走了,脸上先是冷笑,而后又拧起了眉头,不知道妈妈的事究竟该怎么办。

简宏成由简宏图领着,来到简敏敏的家。他还是第一次上简敏敏家,若不是简宏图,他会完全摸不到简敏敏家的门。

可明明屋子里有灯火,窗帘后有人影晃动,敲门却无人应。兄弟俩在门外对视,简宏图笑道:“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保姆一家子都免费住豪宅来了。”

简宏成一听有理,便大喊一声:“我是简敏敏的弟弟,你再不开门,我就报警了。”

屋子里一阵静默之后,大门呼啦一下打开。可探出脑袋的是简敏敏的两条宝贝大狗,而后才是手持菜刀、虎虎生威的保姆。简宏图吃过两条大狗的亏,吓得“妈呀”一声,很不道义地扔下哥哥逃窜了。简宏成也害怕,可谁让他是哥哥呢,只得硬着头皮喝止道:“你干什么?违法的知不知道?把狗拖进去,我找你谈些事。”

保姆却威武地道:“你想干什么?我问你,你想干什么?”

简宏成一边安抚保姆,一边道:“简敏敏,我大姐……”

保姆断然道:“简总早说过,她的兄弟都死光了。”

保姆的声音太铿锵,简宏成忍不住笑出来,扭头对逃得远远的简宏图道:“你倒是有点儿爷们儿味儿啊,回来。”

简宏图看看两条狗,愣是不敢回。

简宏成只得一个人对保姆道:“最快星期一,我把大姐取保出来,所以来找你预先准备一下。首先你做好大姐周一早上到家的准备,以往她出远门回来爱吃什么,你就给她准备什么。然后你收拾一套衣服给我,因为据说有人嫌从那里边出来带晦气,得先找个宾馆房间洗掉晦气,烧掉旧衣服。我不知大姐忌讳不忌讳那一套,反正替她备着。”

保姆见这个她从未见过的、号称是简总弟弟的人说话在理,态度诚恳,便收起刀子,插在腰际,双手使劲将两条狗拖开:“进来吧,慢慢说。”

简宏图见两只狗头缩回去,便像走太空步似的,试探性地慢慢走回来一大步,那只脚刚从半空落地,就见哥哥冲他招手,他才大步跳回台阶。

保姆道:“我以前大意,对敲门的人都好,结果之前被一帮找张总的人冲开门,翻了个底朝天。”

“张总坐牢了。”简宏图进门打量,简敏敏的房子装饰豪华,却是十年前的豪华,由此可见简敏敏这些年的处境。

保姆有种“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什么,张总被抓回国了?简总知不知道这件事?”

简宏成道:“张总是被我诱回国,再送进去坐牢的。你抓紧一些收拾衣物,具体的等你们简总回来,你问她。”

“哎呀……”保姆欣喜,很想表达一下她家女简总不知多想弄死张总,得知张总坐牢,一定非常开心的意思,忽然又一想,眼前这个男简总轻而易举地做成了女简总求而不得那么多年的事,说明这男简总比女简总跟张总加起来都厉害。想到这儿,保姆心头一紧,再不敢轻举妄动,赶紧一声不吭地上楼收拾去了。

简宏成扭头问弟弟:“你带钱没?给大姐两千,明天买菜、买水果什么的,不要让大姐掏自己腰包。”

“哎呀要不了这么多。两百就够了,我知道简总爱吃什么。”刚走到楼梯的保姆赶紧表态。

简宏成道:“多出来的你收着,我这几天忙,都没来这儿跟你说明一下最新情况,害你一个人担惊受怕,守着这大房子。你应得的。”

一个厉害人物平易近人一下,往往很容易收买人心。保姆立刻被收买了,贴心地道:“看起来你跟简总是真不熟。你说的晦气什么的,简总肯定信的。我跟你说啊,你最好弄支笔记下来……”

简宏成当然手向弟弟一伸,要纸笔,可怜简宏图这个人包里别的东西很多,唯独没纸笔。简宏图挨了哥哥一个白眼。幸好保姆翻出纸笔,解决难题。

于是,保姆吩咐,简宏成认认真真地,像个好学生一样地做笔记。简宏图在一边看着挺迷惘,哥哥这是怎么了?为啥对大姐的事情这么上心了?保姆见简宏成对她家女简总的事这么上心,这颗心更被简宏成收服了。

宁宥选的宾馆离家不远,当然不用打车,就步行着走去宾馆。

她一个人孤寂地从黑暗中走出来,即使投入亮堂的宾馆大堂,依然浑身有挥之不去的清冷。

她一个人在大堂里站了会儿,好好将宁恕的言行回忆了一遍,终究还是叹了声气,发短信跟简宏成通报了一下:宁恕看上去又准备投入战斗。似乎与他刚刚结交到的一位本地女大款有关。大家都好自为之吧。

很快,简宏成回复:我大姐大约下周可以保释。唉,头痛。

宁宥看着这短信,头上的伤疤还真开始吱吱地疼。可以预想,鸡飞狗跳的日子又要回来了。而更让宁宥心惊肉跳的是,简敏敏如此迅速地被保释,其中有没有唐处的手笔?认真说起来,唐处即使明着对他们一家出手,舆论也会一边倒地为唐处叫好的。而世界总是平衡的,有叫好声,便有喊打喊杀声,必然会被拎出来喊打喊杀的宁蕙儿可怎么活?当年唐处的妈妈好心放过了宁蕙儿,如今看着自家亲妈做了一辈子好人,却得了癌症,躺在病床上吃苦,唐处还能宽宏大量得起来?

宁宥背着手,束手无策,亲妈不肯听她的,不愿跟她去上海逃避,她也没招了啊。

简宏成同样忧心忡忡。上半场他与宁恕的交战,宁恕还只是作为一条外来强龙,如今,宁恕加强了自身实力,是不是在积极地为下半场做准备?

所谓的“天涯同命鸟”便是这么来的。

人既然可以做天涯同命鸟,自然也可以做其他的鸟类,比如鸵鸟。

周一早晨是一周的开始。头痛了整个周末的宁宥终于决定做鸵鸟。宁宥起得很早,洗漱,做早餐,一顿忙碌之后,发现已无事可做。她兜着手在厨房里转了两圈,忽然冲动地拖出两个大行李箱,拉进主卧里,一边在梳妆台上分门别类地写上行李明细,一边动手收拾起来。

她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郝聿怀敲门道:“妈,你没叫我。”

“不是设了手机闹钟?”

“声音太轻了,根本白搭,幸好我警醒。你要出差?”

宁宥嘀咕:“手机闹钟还轻?楼上手机闹钟响,我都听见呢。我这是收拾我们去美国的行李。”

“8月才走,这么早收拾干吗?”

“我打算等你考完就走。我请几天假,加上年休,我们先在美国玩一个月。从8月开始,我读书,你自习,好吗?”

郝聿怀懵懵懂懂点头,点到一半忽然想起:“那我们是不是不管爸爸了?”

“我已经妥善安排好了你爸的官司,爷爷奶奶那边答应不会再节外生枝,你爸也与律师配合良好。即使有点儿小事故,我和律师随时可以通话解决。你看,我们不会扔下你爸不管的。”

“可是……我听说开庭时可以见到爸爸。”郝聿怀说到这儿,低下头去,“会不会正好是我在美国的时候开庭呢?”

“未满十八岁儿童不能进入法庭旁听啊。”

“啊,真的?”郝聿怀抬起头,“可是,爸爸那时候很可怜,我们如果都不去支持他……”

宁宥的脑袋飞快转动了,该如何拒绝儿子才能让他顺利接受?

可郝聿怀看见了妈妈肌肉僵硬的脸,低下头去,嘀嘀咕咕地道:“算了,爸爸是自作自受,妈妈不用支持他。”郝聿怀说着,垂着脑袋去了洗手间。

宁宥内疚地想叫住儿子,都已经张嘴发出了半声模糊的“灰”,可硬是将后面的半声咽了下去,默默看着儿子进洗手间。她这才发现手里还拿着一条准备放进行李箱的毛巾。她将毛巾放到行李箱里,坐在床尾想了会儿,吞下憋出内伤的老血,毅然走到洗手间,敲敲门。

宁宥知道里面的儿子听得见。她对着门板字正腔圆地道:“灰灰,妈妈跟你像跟大人一样对话。爸爸第一次背叛我的时候,我原谅了他。可我没想到他会再次背叛我,而且还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我已经没法再爱你爸爸了,对不起。我克制了心里对你爸爸的恨和愤怒之后,仁至义尽地帮他请到最好的律师,替他打官司,而且尽量不麻烦他年老体弱的爸爸妈妈,也就是你爷爷奶奶。但我做不到再从感情上支持你爸爸,他对我而言已经是不相干的人了。你能理解吗,灰灰?”

郝聿怀站在洗手间门背后,头顶着门板,纠结无奈地道:“我知道,我说他自作自受。”

“可灰灰,你跟妈妈不一样。爸爸依然是你爸爸,即使他做错了,甚至犯罪了,你依然可以从感情上支持他。我认为你做得很好,很有情有义。你如果想他,可以给他写信,等他可以收信的时候,我们把信寄给他,好吗?”

里面的郝聿怀站直了,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拉开门,长大后第一次自觉拥抱了妈妈:“不,我恨他,我不爱他。但我可怜他,希望他振作。”

宁宥想跟儿子解释这其实也是爱。可她想儿子正逆反呢,越解释这是爱,可能儿子越拧巴着,收敛这种纠结的感情,反而更郁积。她只好加重语气强调:“反正,妈妈爱你。”

田景野大清早跑到陈昕儿父母家,约好的今天带陈昕儿去另一家朋友的公司见工。不料,他刚找地方停下车,就见到陈母急急地跑过来,后面还跟着陈父。田景野最尊老爱幼,连忙一带手刹,跳下车,迎上前去。

陈母喘着粗气,一脸惭愧地跟田景野道:“昕儿昨晚宿在你家,我怎么打电话过去她都不肯回来,后来她索性不接我电话了。我又不敢大清早的打你电话,怕要么吵醒你,要么害你开车不安全……”

田景野忙笑道:“您这一大早就等在这儿,我可太过意不去了。没事没事,我这就去接陈昕儿,也不过多踩几脚油门的事儿。”

陈母怪不好意思地:“重点是昕儿竟然住在你家,这像什么话,虽然你早已搬了出去……”

陈父跟着点头,犹如和音:“不像话!”

田景野这回严肃道:“这种情况,可能跟陈昕儿现在的性格有关吧。她似乎跟以前很不一样了,变得不大愿意见人,不仅怕见陌生人,也怕见熟人,即便是日夜跟你们在一起,也觉得不自在。正好,我那儿现在空空荡荡,她一个人待在那儿舒坦。”田景野抓紧时机引导陈母认识陈昕儿的心理问题。

陈母愣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肃然摇头:“小田,你别替她找借口,她只是没脸见人而已,尤其不想见到了解她黑历史的人。唉,不说了,不说了。小田,你这次帮昕儿找的工作,我跟昕儿爸爸商量了,真的是方方面面都适合她,几乎是替昕儿量身定做的。我们感谢你,尤其感谢你对昕儿的这份心意,你真的比我们考虑得更周全……”

田景野忙摆手:“我不敢居功,给陈昕儿找个什么样的工作,是宁宥定的大纲。循着大纲找,才是我做的事。我没出什么力,给朋友打了一圈电话就成了。伯父伯母既然有空,不如一起去看看陈昕儿的新工作?”

陈母忙道:“不能去,不能去,我们跟去,会被人误会昕儿还没断奶呢。小田,拜托你帮我们盯着昕儿,千万别由着她的性子挑三拣四。只要你看着工作可以,一定要押着昕儿签下来。后面的事我会盯住。”

田景野道:“我就等着您这句话,这也是我无论送行李,还是找工作,都先接洽您二老的原因。那我先走,回头有消息,立刻联络你们。”

田景野匆匆上车走了。

陈父与陈母立在原地,都一脸感动。他们觉得田景野这人实诚、周到,尤其可信。有田景野做对照,陈母越发对陈昕儿如今的状态不满。在她眼里,陈昕儿是一错再错,人生失败,没脸见江东父老。

田景野这回终于摸清了套路,上楼到了自己的老宅,一边敲门,一边就大喊:“是我,田景野。”果然很快,门就有了响动。田景野见到门缝里露出一角的陈昕儿,刚要招呼,门却猛然砰一声关上了,惊得田景野好一阵子瞪着眼睛发呆,一颗心差点儿跳出嗓子眼儿。

没等田景野回过神来,身后有人道:“老田?你搬走啦?”

田景野忙扭头看,见对门的女主人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手里拎着一袋垃圾,正好奇地看着他田家的门。田景野笑道:“搬了,现在这房子借我同学住几天。”

“男的还是女的呀?介绍认识认识,以后对门对户,可以关照。”

田景野道:“女的,老同学。”

对门女主人立刻恍然大悟地笑:“啊,好,好,我倒垃圾去,我倒垃圾去。”

田景野于是也恍然大悟了,敢情陈昕儿开门时看到对门有动静,才立刻又将门合上,只有他不知情。他只得又拍门道:“好啦,人走啦。”

陈昕儿却是稍微打开门,客气地道:“大清早的不方便,你在门口稍候,我这就出来。”说完,防盗门再度被关上。

田景野哭笑不得。不过现在了解了陈昕儿这是病态,他也就不会计较。但田景野不得不继续拍门叮嘱:“你今天得换套那种一个月两三千元工资的人穿的衣服,最好T恤、长裤那种,别穿前天那种名牌货。我在楼下车子里等你,行吗?行的话再拍一下门。”

好歹,陈昕儿拍门回应了一声。田景野这才放心下去等,可转身,就发现女邻居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身后,手里依然拎着那袋垃圾。两人尬笑着擦身而过。田景野心说,过几天如果传出他金屋藏娇,那一定是缘于今天,谁让陈昕儿的举止这么鬼祟。

很快,田景野便看见陈昕儿下楼。她将烫得精美的头发扎成马尾,穿件半新不旧的短袖格子麻纱衬衫,一条七分裤,看上去……当然不是工资两三千元的人的扮相,但总算低调了。田景野给陈昕儿打开车门,笑道:“你现在是微服私访,别人问起,你就说是我请来帮忙的,OK?”

“行。”陈昕儿上车坐下,习惯性地坐在后座。田景野就当没看见,若无其事地将车启动。

车上,田景野给陈昕儿介绍:“昨天我在电话里没说清楚。今天与其说是见工,不如说是请你去江湖救急。我有个朋友,原本用的出纳忽然趾高气扬地来一个电话,宣布不干了,说是找到富二代男友了。朋友急了,全公司千把号人,每天进进出出的流水,没个结账跑银行的出纳怎么行?可合适的人上哪儿找去?又要本地人,又要稍微懂点儿财务知识,能记流水账的,还得耐得住寂寞,一个人守得住小小的结账室,口风还要紧,不能把客户资料透露出去。朋友只好托我们这些老朋友帮忙,我一想,嘿,你最近正有空,要不先去帮我朋友几天?就算是你帮我一个忙?就是比较远,中午不能回家,那边公司包中饭。”

听田景野这么说,这根本就不是一本正经地去见工,陈昕儿就松了口气,不再全身绷紧:“你早说。我还以为今天要多严肃呢,紧张得……咳,我爸妈也紧张,我昨天不想听他们一个劲地念叨,就避到你家,住了一晚。幸好我的薄被子、衣服都还在你那儿。”

田景野心说,原来昨天陈昕儿是紧张得不敢面对父母。再想想她在同学聚会上“勇敢揭发”简宏成,就这胆量,恐怕当时真的是拼了,难怪揭发得毫无章法。田景野不由得在心里骂一句“臭渣男”。

尔后一路上,田景野“帮我忙”“帮朋友忙”地催眠,终于顺利将感觉良好、觉得蛮有面子的陈昕儿送进朋友工厂里上了班。

因为是田景野所托,田景野的朋友——那工厂的总经理亲自过来陪陈昕儿熟悉环境。工厂需要每天流水一样地结算小笔货款,因此专门用隔离板从财务室里隔出一个小房间,小房间里开着一个装满铁栅栏的结算小窗口,陈昕儿就坐在里面结账,几乎与大办公室隔绝。陈昕儿是真不笨,再说以前做的可是正宗会计的工作,即使财务软件有所更新,一上手翻腾两下便搞清楚,毕竟换汤不换药。田景野看着她两笔账结算下来便气定神闲,才放下心来。

连田景野的朋友都不敢相信,走远了后,抓着田景野说,还以为这是个笨得砸不出渣渣、需要手把手教的蠢妇,才值得田景野卖巨大的面子,万千拜托,提前一天踩场子、对口径,花老大劲儿过来安置,原来这是个好用的。田景野有苦说不出,只好编派陈昕儿是他高中时的梦中情人,所以才万分小心地伺候,笑得田景野的朋友满脸肥肉抖得快化成油水了。

田景野想打个电话给简宏成汇报一下,却打不通。他也没在意,赶紧告辞了,回去做他自己的正经事。

而小屋子里,陈昕儿一个人如鱼得水。因为财务制度约束,没人敢轻易进这间小屋子,来去结账的人都与她隔着一道墙,彼此不需要套交情。陈昕儿甚至都不需要抬头看外面结账人的脸。在别人看来这是份枯燥的工作,对陈昕儿而言则是正中下怀。

宁恕与赵雅娟有约定,今天周一去赵雅娟那儿报到。宁恕知道是什么职位在等着他,也知道今天第一次亮相的形象必然成为未来同事们的第一印象,因此一大早就自觉起床,打理自己。

宁蕙儿也起早,做出丰盛的早餐,一边忙碌,一边眼见着儿子收拾得越来越玉树临风,心里那些儿子满地打滚的印象渐渐淡去,仿佛夏日大清早的已经火热的阳光都不讨人厌了,只觉得南窗一片亮堂,充满活力。

等吃完早饭,宁恕进卧室,穿上雪白衬衫出来,见妈妈停下手里的收拾活计,看向他,便笑道:“回家住了以后,我的衬衣穿出来都特别挺括。”他一边说,一边扣上衬衫袖扣的扣子。

宁蕙儿看得眉开眼笑:“是啊,我是一只手捏热熨斗,一只手捏一只不通电的旧熨斗,火热熨过的地方再拿冰凉的旧熨斗一压,衬衫变得特别服帖啊。”

宁恕笑道:“啊,原来还有秘诀。妈,我走了。”宁恕一边应和妈妈,一边迅速从桌上捡起拎包和车钥匙,最后整理一下领带,走向大门口。

宁蕙儿笑眯眯地看着儿子英挺的背影,眼睛却被挺括的长袖刺了一下,忍不住嘀咕:“你穿这一身,好看是真好看,可这天气,穿这一身看着还是怪怪的。”

宁恕看看为了遮掩手臂伤口而穿的长袖,倒是无所谓:“我们的售楼处不管冬冬夏夏,都只穿衬衫、西装,这天气还得穿西装呢。”

宁蕙儿见儿子不在乎,顿时放心了,就笑着道:“我还以为这么穿有些儿娘娘腔呢,都这么穿就好。”

宁恕已经走出门,闻言不禁回过头来一笑:“哪有的事,我走了。”

宁蕙儿只觉得儿子迎向新工作的身影充满阳光。

赵雅娟并未在她的大办公室里会见宁恕,而是让接待员将宁恕领到七层楼办公室背面的大露台。此时大露台背着阳光,凉风习习,绿植摇曳,非常舒服。宁恕一进门就见赵雅娟对面还坐着一位与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子。赵雅娟站了起来,该男子没起身,淡淡地看着宁恕。宁恕忙冲该男子一笑招呼。

赵雅娟与宁恕握手,请宁恕坐下后,介绍那位年轻男子道:“我儿子,赵唯中。”

宁恕忙又屁股离座,与赵唯中握手。这回赵唯中也抬了抬屁股,但不是很热情。宁恕心说女强人真是厉害,厉害到连儿子都跟着她姓。她儿子跟母亲姓的原因肯定与宁家的不同。

赵雅娟盯了儿子一眼,对宁恕道:“前天你说的那些思路很对我胃口。但唯中依然坚持不肯改容积率,认为目前本市的那些联排别墅都是鸡犬相闻的改善型安居房,绿化空间之小,离真正的别墅相差十万八千里。我只好不管他了。这个房产项目本来唯中在监管,今天起,由你全权领导。我先给你一笔启动资金,等一下唯中开车领你去新办公室,你听财务汇报。你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把原先的容积率改掉。如果遇到难啃的骨头,你可以随时找我协调。收入方面,除了前天你要求的之外,我另外给你项目最终结算利润的提成,这些都写入了人事聘用合同,你看怎么样?”

赵雅娟说话时,赵唯中悄悄按下了口袋里的录音笔,他心里满满的不满。

宁恕心里明白了,原来这个工作是赵雅娟不满儿子表现之后,才交给他,看来他一进门就已经得罪了太子。但此时他唯有点头道:“一切都听赵总吩咐。”

赵雅娟笑道:“房地产项目方面,你是老手,都听你的,你全权。再说……”赵雅娟把脑袋转向儿子:“唯中,我跟你说了,小宁能捡了那么贵重的小东西而不贪,我的启动资金还不如那只戒指的价格,我完全不担心小宁卷了那几个钱跑路。为了方便行事,我授权小宁全权动用房产公司的资金,不用时时刻刻向我汇报。”

宁恕忙笑道:“赵总太信任我了。可我还是汇报吧,毕竟才开始替赵总办事,不熟悉程序,还需要有人把关……”

“不用。你以后会知道的,你不可能时时刻刻找到我汇报资金动用事项。万一你紧急用钱,而又联系不到我,该怎么办?既然我用你,自然是用人不疑。还有啊,唯中……”赵雅娟看着儿子虽然名贵却穿得不够利落的衬衫,本想教训几句,可她看到了儿子眼中的不满,做妈的细心,立刻将教训吞进肚子里,起身道,“唯中,你送小宁去新办公室。小宁,我不陪你去了,我要去市里开个会。唯中宣布任命,跟我出面一样的。还是……等我明天陪你过去?”

宁恕也忙跟着起身:“赵总忙您的。”

赵唯中这才起身,顺手按掉口袋里的录音笔。两人目送赵雅娟走后,赵唯中一改刚才的态度,诚恳地请宁恕坐下:“宁总,我是房地产门外汉,但我不满我妈提高原规划容积率的思路。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我们先不急着去?我让秘书送咖啡过来。”

宁恕道:“行,不急。请问一下这边的Wi-Fi密码?”

赵唯中写了一个密码给宁恕,宁恕拿出iPad立刻连接上,找到一个网页,递给赵唯中看:“赵总你看,这是我前公司做的一个别墅项目,据说比较有名。”

赵唯中一看便知,点头道:“你参与的?这个的容积率相当低。”

“这个项目所在城市的地价比我们市的更高,成本并不允许它奢侈地调低容积率。这个项目的容积率并不低,可是设计出众,使得看上去的容积率比较低。那时候我刚出道,在这个项目里只是个跑腿,觉得做这个项目简直是在实现我的理想。我前大老板将这个项目立项,也正因为他的理想。他是那种大院子弟,从小跟着父母游走中外,眼界开阔,比我这种刚毕业的小土包子看得远、看得高。他看不起当时市面上的别墅,也说那是农村的集体宿舍,说一帮从小住火柴盒公房长大,从未住过别墅的建筑师能设计得出什么真正的别墅吗?不可能的。他要做一个项目让大家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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