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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陷阱(2 / 2)

“你不是自取其辱吗?”

简宏成道:“可是,把他送进去坐牢之前,总得警告他悬崖勒马,给他机会吧?”

宁宥愣住,忙去冰箱拿一罐醋栗酱压在额头上,觉得冻清醒了,才问:“真坐牢?”

“真坐。我跟他明说的。”

宁宥腿软,坐下来,好久都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还是简宏成妥协道:“你睡吧。我明天不收网,推后一天。你养好精神,再打我电话。”

“不……什么罪?”

“行贿,数额巨大。行贿目的是调动他老板的力量,通过老板运作关系,对付他心目中的仇人。从今天唐处的来电看,唐处已经受了影响,很快会左右两天后简敏敏的庭审。还有恐怕已经逃到香港的简宏图再回不来老家了。还有个张立新经营过的简明集团千疮百孔,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宁宥空白的脑袋只能想到,那不行啊,就像她跟宁恕白天还说好一刀两断的,可现在照旧牵挂。简宏成当然也不舍得看他亲姐姐、亲弟弟出事。还有唐处。他们一家已经够对不起唐家了,宁宥一直觉得唐处妈妈得癌症可能与丈夫有外遇,生活一直不如意有关。宁家欠唐家太多,宁恕怎么可以对着唐处下刀子?尤其是唐处!宁宥只得道:“让他坐牢。他该让脑袋降降温了。”

简宏成获得恩准,心里并不轻松。但他终于福至心灵地找到了出小区的大门。

这一夜,有些人睡得很踏实,宁宥与郝聿怀都是空调一开,门一关,翻个身就睡死,自己的床特别软,特别舒服;简宏成回到宾馆后也是顷刻睡着,因为宁宥同意了。而有人睡得很不踏实,宁恕回到家里,依然受嗑嗑嗑声音的骚扰,单调,绵绵无绝期,令人疯狂。又加上简宏成刚才说的坐牢,更是令他辗转反侧,寻思如何先下手为强,逼简宏成不得不住手求饶。进攻往往是最好的防御。

还有陈昕儿一家。陈母这两天又是满心烦闷,又年纪大了,体力吃不消,晚上安顿好之后便一头扎倒在床上。但她睡到半夜,不知怎么心惊肉跳起来,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见旁边床上的陈昕儿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双手的束缚,跳下床,站在陈母床边,黑暗中满脸都是阴郁,看着睡在陈母身边的小地瓜,两只手则如练九阴白骨爪似的狠狠抓着自己的腹部,好像想从腹部揪下一块肉来。陈母被吓到了,拼命让自己清醒过来。她拼命挣扎,终于浑身动弹起来,惊扰到了陈昕儿。于是陈昕儿松开腹部的手,回到自己床上。陈母此时全吓醒了,又不敢惊动陈昕儿,默默躺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得陈昕儿呼吸均匀,重新睡着,她才放心下床,赶紧又将女儿双手绑到床栏上。

睡不着的陈母不禁想到简宏成主动要求领养小地瓜一个月,筋疲力尽的她心动了一下,可又很快否决了自己。她想到一家小学一年级便可住校全寄宿的小学,只是费用很高,她和陈父的退休工资负担不起。可是,如果不送走小地瓜,会不会有一夜她没醒过来,小地瓜就遭遇不测?陈母越想越怕,又费力地起身,将小地瓜抱到隔壁陈父床上,与他外公一起睡,然后将那间卧室门死死地反锁。

这么一折腾,陈母睡不着了。她看见天色稍亮,就起床梳洗,去菜市场。早早去,菜市场门口还有批发蔬菜的卡车在,蔬菜价格比菜市场卖的便宜一半。陈母现在开始越发精打细算,因为她要多养两个人,还得为这两个人留下活命钱。

与陈母同时起床的是满肚子起床气的宁恕。他拉开衣柜门找衣服时,才想起昨晚那一洗衣机的衣服洗完了还没晾出来。他手忙脚乱地赶紧从洗衣机里取出衣服去阳台晾晒,触目全是妈妈的痕迹,妈妈修过的衣架,妈妈在墙皮剥落的地方挂的画,妈妈端午做的小香囊还挂在阳台门上。睹物思人,宁恕又伤心起来,一抱衣服丢三落四地晾晒了许久,还没完工。他又得收拾行李箱,还得煮早饭,拉开冰箱,看见的却是放久了已经发霉了的剩菜剩饭和半只西瓜霉变后臭水淋漓。宁恕试图收拾,可他以为完整的西瓜一捧出来,便全身酥软,化为烂糊,扑哧一声散开来,全落在地上,砸得一地的臭水。宁恕两手空空地往一塌糊涂的地上看了半天,心里的积郁火山爆发一般排山倒海而来。他狂叫一声,抓出冰箱里的剩菜剩饭盘子一个个地砸到地上,又将酱菜、酱瓜瓶子也都砸了,最后将冰箱搁架玻璃也抽出来,全砸到地上,直到把冰箱冷藏区砸得一干二净。他还想拉开冷冻室的门时,他家的门被敲响了。

宁恕狂暴地冲过去开门,都没想一下门外可能是阿才哥的人,等打开了才想起,见到的却是楼下退休老夫妇中的老太太。“什么事?”宁恕没好气。

楼下老太太赔笑道:“你一大清早就砸东西,能晚点儿再砸吗?我家人全给吵醒了。”

宁恕怒道:“我昨晚还让嗑嗑嗑的声音闹得一夜睡不着呢,我找谁去?”

话音刚落,穿一身练功服的楼上主妇走上来,指着楼下老太太道:“嗑嗑嗑声音是她家传出来的,门开着,你去听听。以后别半夜敲我家门了,求求你。”

宁恕一听,就不由分说地推开门口老太太,关门冲下楼去。果然,楼下大开的门后面传来清晰的嗑嗑嗑声音。宁恕不由分说地冲进去抬头一看,是一个老旧的吊扇一边转动,一边不知怎么地叫唤。他毫不犹豫将电扇关掉,大声道:“该修了,你们的吊扇吵得我一夜没睡着。”

屋里的老先生走过来道:“吊扇哪有声音啊?我睡下面都没听见。”

宁恕怒道:“吊扇声音都没听见,那我上面摔杯子关你鸟事。你什么时候修好电扇,我什么时候不摔杯子。”说完,不管后面老先生气得七窍生烟,径自走出来,对刚刚颤巍巍地走下楼的老太太也重复一遍。

老太太怒道:“噢,原来你摔东西摔得我们差点儿心脏病发,是因为我们吊扇吵你?你是故意的?你讲不讲理?我们吊扇开了那么多天,你们过去怎么一直没听见?我跟你妈好好的,你妈怎么一直没跟我说起?”

“你耳朵背,懂吗?让你儿子来听。你什么时候把吊扇修好,我什么时候不摔盘子。晚上我回家再听,要是还吵,半夜摔。”

老太太给气得浑身发抖,除了“是人话吗,是人话吗”,说不出其他话来。

宁恕完全无视,撞开老太太,上楼回家。他看看时间不对,只得扔下一地脏污,换上干净衣服,出门上班。今天是他的关键日子。同时,他想到简宏成的威胁:今天收网。宁恕再度撞开还站在楼梯上的老太太,理都不理地下去了。老太太在他身后扶着墙,站都快站不稳了。

宁宥睡得昏天黑地,只是耳边总有声音在烦她:“我以后再也不逃避了”“我以后再也不逃避了”……她困倦地当没听见,转身用被子捂住耳朵,继续睡。可等慢慢意识清醒过来,觉得这话这么熟,这声音也这么熟,怎么回事?她又转回身子睁开眼睛,赫然见儿子就站在她床边,拿着手机冲着她笑,手机里正循环放着那句“我以后再也不逃避了”,明明就是她的声音。

“我昨晚说的?”宁宥有点儿不敢相信。

“哈哈,昨晚跟你们同学吃饭时说的。真不像你,所以我录下来了,以后你批评我,我就放给你听。”

宁宥听了讪笑:“自己去弄点儿吃的,让我再睡会儿。”

“你让我早上九点叫醒你的。你看,九点多了。你今天不上班吧?”

“明天去。”

“那你多睡会儿好了,我去给你买早餐。”

宁宥嗯了一声:“我昨晚还说了什么?怎么……‘我以后再也不逃避了’,天,当着这么多同学说这话。”

郝聿怀笑得摔到床上,又在妈妈身上打了个滚儿:“可好像你还说过同意你弟坐牢什么的。我昨晚回家也困了,记不清。”

宁宥一听,眼睛立刻睁圆了,慢慢坐起,想了好一会儿,道:“有这事。”说着脸色都变了。

“可是,我想不通,坐牢还需要你同意吗?”

宁宥道:“具体我也不知道,还得问清楚。起床,这下没睡意了。饭后去趟你爷爷奶奶家,把我家的事说一下,还得解决你爷爷奶奶被围困的问题。再去找律师,问问你爸的事情到底调查清楚没有。你去不去?”

“都是要紧事,我得跟着你。”

“太好了。”宁宥起身,下床站稳,忽然冲儿子道,“我妈没了。”

郝聿怀撇嘴:“你妈跟我妈不一样。”

宁宥没解释,没否认,只是趁儿子不注意,将儿子手机拿来,把那段录音删了。等郝聿怀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宁恕头昏脑涨,两眼水肿,压着一身脾气来到公司。他的副手一看见他到来,就惊了:“宁总,今天你还来?”

宁恕道:“容积率那手续得赶紧办下来。”

副手一愣,意味深长地扭头看一眼财务经理,道:“小赵总昨天已经办下来了。”

宁恕呆住,看着副手好一阵子转不过弯来,看得副手心里发毛:“谁跟小赵总一起去办的?”

副手道:“我。”

宁恕问:“顺道有没有去公安局?”

副手道:“我下午就跟小赵总分开了。”

宁恕的心擂鼓似的跳动,额头的青筋也嗒嗒地猛跳,心里感觉非常不妙。他索性直奔赵雅娟的办公室。

宁恕一走,副手对财务经理轻声道:“他那位置悬了吧?”

财务经理点点头,但没说太多。这两天赵唯中直接打电话来问他财务进出账,他早已感觉到宁恕可能位置不稳了。

但是赵雅娟不在。宁恕又直接下去赵唯中的办公室。赵唯中在,而且还敞开着门,宁恕急得都不通过秘书,直接冲进赵唯中的办公室。

赵唯中刚从自己的洗手间出来,一见宁恕,就惊道:“你别太劳模,你有三天假期。好好休息,节哀顺变。”

宁恕慢慢将门关上,看着赵唯中,问:“请问小赵总,容积率变更手续办完了?”

赵唯中道:“对,办下来了。你请坐,别站着。”

宁恕不肯坐,两手支在赵唯中的大办公桌上,再问:“请问赵总,岳局那儿呢?”

赵唯中被宁恕逼着问,心里不快,道:“本来办完手续就去找岳局,结果邝局押着我回来找赵董。”说到这儿,停住,静静看着宁恕。

宁恕大惊,一下子方寸大乱:“邝局?他……来做什么?”

赵唯中看着宁恕,慢吞吞地道:“退还你送他的房产证。”说完,从抽屉里将那袋房产证拿出来,放到桌上,拿手压着,继续盯着宁恕,道,“邝局把身份证放我这儿,让我立刻去办理户主转换。他为人清廉,说什么都不敢收。这事要是传出去,邝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辈子就完了。你差点害死他。”

宁恕完全反应不过来了,两眼圆睁,盯着桌上那个文件袋发愣。

赵唯中继续道:“我们翱翔这二十年来从来以实力站稳脚跟,哪里需要行贿?你差点败坏我们的名声。”

宁恕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但赵唯中还是道:“昨晚邝局走后,我还是去了公安局。岳局对唐处印象很好,不肯答应。”

宁恕死死盯着赵唯中,但他听了此话后毫不犹豫地戳穿:“你没去找岳局。”

赵唯中道:“你不能因为我没办成,就诬陷我没去找。”

宁恕冷冷地道:“还有邝局!”说着,冷不丁地将文件袋拿过来,挥着道,“他要是不收,怎么可能把身份证交给我?你不如告诉我,你玩了个什么圈套!”

赵唯中大喝一声:“宁恕,你反了?!文件袋还我,我还得替你收拾烂摊子。”

宁恕铁青着脸道:“不用麻烦。这些本来花的就是我的钱,我自己去退。你请便,真想不到……”他不停摇头,“我这么拼命,你们这么玩我?走了,几天的工资打到我账上。”

赵唯中只好跑出来,一把拉住宁恕:“慢点,钱我立刻给你,包括你买房子的钱和契税。”

宁恕不知哪来的大力气,一把挣脱,挥着公文袋,开门就走:“我最恨别人抱团玩我。要玩吗?一起玩,玩到底!”

赵唯中的脸色全变了,知道这一包东西走出门,亮到太阳底下,邝局就洗不清了。他清楚宁恕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心。他飞一样地追出去,将宁恕一把抱住,死命往办公室里推:“你吞火药了吗?火气这么大。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发脾气?还是我哪句话得罪了?对不起,我年轻气盛,不会说话,你请原谅。”

宁恕将文件袋抱在胸前,道:“少来这套。给你条生路,你去找岳局,带回好消息。那么邝局这事,我一句不说。”

赵唯中看看宁恕胸前的文件袋,只得道:“你等着,我让我妈出马。岳局那儿我面子不够。”

宁恕冷冷地道:“对,你得在这儿盯着我。”

赵唯中只好忍气吞声地给关进洗手间里的他妈妈打电话。很快,他走出来不快地道:“我妈亲自过去,你等着。”

宁恕听了不语,仰脸冷笑,坐到门边沙发上等待。赵唯中只得在办公室里陪坐,看着宁恕的脸色,如坐针毡。

宁宥家里很快有了人气,洗衣机正在洗衣间里轰隆隆地滚动着,五谷粥已经飘香,餐桌上已经摆上碗筷。拉开遮光帘,阳光从纱幔里透过来,亮堂着冷气适宜的房间。宁宥有些顾此失彼地收拾着,很快见儿子开门进来。她见儿子拎着一个超市塑料袋,奇道:“不是锻炼去吗?”

“这么热锻炼什么啊!你看我买的牛奶和水果,还有鸡蛋。这几天你很辛苦,得吃得营养点儿。”

宁宥好生感动,这句“这几天你很辛苦,得吃得营养点儿”是她的口头禅,想不到被儿子用还到她头上。她真有一种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成就感。她冲着儿子笑,但郝聿怀挺不好意思地避开眼睛,掏出一把零钞,塞进她的包里:“我擅自拿了你两张一百块,零头和收银条都给你塞包里了。”

宁宥拎着塑料袋进厨房,见鸡蛋足足打碎了一半,不禁闷笑,悄悄将尚且完整的蛋捞出,洗净。她一边动手做牛奶鸡蛋饼,一边想起小时候见妈妈忙,她也总是这么不声不响地将家务活做起来。小学二年级是大转折,她那一年学会烧菜、做饭、洗衣服、打扫甚至缝缝补补,而且事事求全,小心翼翼地做得完美,更完美,省得妈妈操心。很快,妈妈也发现她的能干,以前是她悄悄帮做的家务,后来都是妈妈开口吩咐要她做,知道她只要稍微叮嘱一下,就能做得好。宁宥看看自己骨节明显粗大、与全身风格很不一致的手指,决定不告诉儿子鸡蛋该怎么拎回家,而是将碎蛋偷偷放进橱柜里,暂且收着,不让儿子看见了内疚。即使家庭屡遭变故,她依然试图一手撑天,不让儿子提前成熟。

终于坐下吃早饭。郝聿怀大吃妈妈做的牛奶鸡蛋饼配醋栗酱,一只手还举着一勺粥,随时等嘴稍微一闲,就吃口粥。百忙中他还开心地道:“每天跟田叔叔去饭店吃自助早餐,昨天还带上宝宝,我和宝宝都吃得特别多,我们还拍着肚子说比家里的好吃。其实家里的也很好吃,就是花色不多,嘿嘿。”他故意做个鬼脸。

“我做的早餐营养丰富,卫生健康。今天例外啦。”

“哈哈,田叔叔问我平时妈妈给我吃什么,我说你最爱管纤维素摄入,每天抽查全家人大便有没有,便了多少。田叔叔就这样……”郝聿怀做了个呕吐的鬼脸,“然后田叔叔就追着问宝宝拉了没、拉多少、臭不臭,得多吃点菜才行。这下轮到我呕。你们班同学怎么都这德行?在公司里都人五人六的,回到家各种下三路。”

宁宥哭笑不得:“要不怎么说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拉扯大呢?快别说了,吃饭呢。”

郝聿怀哈哈大笑,觉得自己得逞了。宁宥看着,立刻醒悟过来,儿子这是逗她笑呢,但并不点破:“饭后我去爷爷奶奶家,你去找小朋友玩吧。”

“说好的我陪你去。”

“没关系的。连昨天我状态这么差,想偷个懒,你都戳穿说我不会崩溃呢,今天早恢复了。你妈是女强人。”

“我答应过班长叔叔。他答应一到上海工作,就让我去做跟班,我答应一定好好照顾你。”

宁宥点点头:“也行,咱不能失信。我想来想去,还是得给我弟打个电话。”

“外婆不在了,还理他干吗?算了,我不管你,他是你弟。”

“可不就是。”宁宥想了半天,还是心里发怵,不敢打电话,怕一言不合,又无法讲下去,而这几乎是必然的。她只能发短信过去。

宁恕收到短信,打开一看是宁宥的,他正剑拔弩张呢,不愿看宁宥的短信,将手机又按黑掉。但他很快又斗志昂扬地想:好吧,让暴风骤雨一起来吧,索性一起解决。他亢奋地又拔出手机,手势如陈式太极拳之举刀磨旗怀抱月,如临大敌地打开宁宥的短信。大桌后面一直留意着宁恕的赵唯中看得心生警惕,道:“你可不能失信于人,不可以发短信。”

宁恕冷笑:“失信于人?这话你有资格跟我说?但我从不失信于人,即使我面对的是出尔反尔的小人。”

赵唯中气得脸色血红:“你别图一时之快……”

“谁规定我不能图一时之快?你?给个理由,呵呵。”

赵唯中差点儿被噎死,只好闭口不言。

宁恕这才看宁宥的短信:

“今早醒来,终于稍微还魂。蓦然想到这世界上我最亲的一个人去了,痛不欲生之余,想到幸好幸好,我还有两个血缘最近的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儿子。我昨天以为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可今天再想,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始终是我弟弟。而我承认,我因为从小背负责任,惯性地令我至今对你管得太多、太宽,不像常规人家的姐姐。以后我会像大多数家庭的姐姐一样,成年后不再主动干涉同样成年的弟弟做任何事,甚至会克制自己,不再打听弟弟在做什么,活得好不好。但任何时候,你得记得,我都会收留你,我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亲。”

宁恕看得目瞪口呆,这真是宁宥的短信?“这世界上最亲的人”“这个世上唯一的血亲”,这些话让宁恕的心不禁为之柔软而伤感。还有宁宥的承认、宁宥的承诺,都是前所未有的。因为有“这世界上最亲的人”这种话的温情打动,宁恕竟忘了去猜测宁宥写这条破天荒的短信的背后动机,只翻来覆去地看。下意识地,宁恕手臂上的肌肉松弛下来,握手机的手慢慢下垂,一直下垂到膝盖才止住。

赵雅娟匆匆回到办公室,进洗手间将一面装在铰链上的镜子死命掰下,便神色如常地揣着镜子,下楼走到儿子的办公室。别人都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刚才一顿吵闹带来的影响,可谁都失望,赵雅娟温和而文雅地打开儿子办公室的门,那门轴保养得当,即使门板沉重,打开时依然没发出一丝声音。赵雅娟踩上办公室柔软的地毯,环视一周,径直走到宁恕面前。她有些奇怪,宁恕当前的状态似乎与儿子形容的不一样,并不是那么剑拔弩张,而是在傻傻地、像个宅男一样地在玩手机。

赵唯中见到妈妈进来后站定,立刻活泛起来,起身端起一把椅子送到赵雅娟身后。

赵唯中的响动大了点儿,到底是干扰到了宁恕。宁恕一抬头,愕然发现赵雅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一直静静看着他。宁恕大惊,猛然醒悟自己刚才的软弱差点误了大事,立刻收起手机,冷峻地坐直了,全神贯注地面对赵雅娟,冷静地道:“赵董。”

赵雅娟点点头,这才坐下,正对着宁恕:“小宁,去找岳局前,我先跟你谈谈。”

宁恕点一下头,没答话。

赵雅娟道:“我回顾一下我们的关系。其余你我共同经历的那些我略去不谈,我只说我遭遇的一个人。那个人辗转找到我,提醒我说他的小偷朋友帮你从我包里转移钻戒到你手中。那个人有名有姓,我也在事后调查过他的身份,与他的自我介绍相符。”说完,找出阿才哥的名片,微微俯身,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宁恕听了冷笑,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也微微俯身,拿起名片看,一看是阿才哥的名片,一时心惊。他毫不犹豫地想到简宏成有关蟋蟀的比喻,难道阿才哥这一行为是所谓蟋蟀草的一次撩拨?

赵雅娟密切注视着宁恕的反应,见宁恕暂时没回话,就紧接着道:“但无论如何,钻戒从你手中回到我手中,因此,我得兑现当初口头寻物启事上的承诺,我给你十万元致谢,这是其一。”

宁恕不得不分辩:“原来是这样。名片上这位放债失败,却归因于他曾经咨询过的我,所谓我雇用小偷之类的传言是他无中生有的中伤。请继续。”

赵雅娟道:“你的解释让我这十万元花得非常舒服。唯中,你即刻打十万元到小宁卡上。”

宁恕看着赵唯中当场操作电脑,不吱声。

赵雅娟继续道:“小宁,你无论是专业方面的见解,还是工作能力,以及你的勤快,我都非常赏识。因此,此前我告诉你,我全权授权你,而此刻我认为你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内做了大多数人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做好的事,因此,即使你工作不到一个月,我依然支付你一个月的工资以及一个月的补偿金。唯中,你查查当初签约的月薪,也即刻转账到小宁卡上。”

宁恕依然不动声色地看着赵唯中操作电脑。

赵雅娟扭头问儿子:“转账好了吗?”

赵唯中最后按下一次鼠标,道:“好了。”

赵雅娟回头,继续正视着宁恕,道:“再说说我不认可你的为人。我试图找到几个恰当的字来点评你的为人,但我昨天在机场见你之后放弃。你已经把你的为人一字不差地写在你的脸上了。”说着,端起她掰下来的梳妆镜,亲手捧起,面对宁恕。

宁恕只要直面着赵雅娟,此时就不得不面对镜中的自己。不知这镜子有放大功能,还是怎的,宁恕从镜中看到纤毫毕现的自己,不知怎的,那镜中的人忽然变成记忆中爸爸的脸,那眼神,酷肖。宁恕一时惊惶了,不得不使出极大毅力,才能维持平静。

赵雅娟适时再度开口:“我一直强调做人做事,做事做人,当我不认可你的为人时,决定好合好散。但作为一个经营者,我习惯占领先机,以保我辛苦创下的基业平安无虞。我不喜欢被挟持。如果有冒犯你的地方,请你原谅,我也愿意做出精神补偿,十万元,怎样?如果你同意,请你就此收回对我过高的寄望,把手中的这包东西交还给我,我们好合好散;如果你不答应,我这就去找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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