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云暖顺从了内心的想法。
他刻意加重了脚步声,果然吸引到她的注意力,她侧脸朝向他,浅色的眼眸里浸润着画室里太过明亮的光晕,让人一瞬间迷茫这双眼眸中是否什么都无法倒映出来。
而当他走近,与她沐浴在同样的光线中,蓟云暖的注意力却被她唇角微微扬起的笑意所吸引。
她并不是一个鲜少露出笑容的人,或许正好相反,蓟云暖回忆起来,她有过很多次笑的时候,但没有哪次像这样,宛若黄昏快要将近的时候,余晖都要消失在地平线之上。
隐没又单薄的笑意,挂在了她的唇角。
蓟云暖莫名地被应当做些什么的想法支配,他瞥到被她动过的画笔,但又被放在了一旁,于是他拿过来塞在她手上,不管她怔楞的表情,他转身去柜子里推了一箱颜料出来,放在她的身边。
范初阳不解地看着他忙碌,侧头问他:“你在做什么?”
尽管两人相处的时间日渐长久,但她仍有搞不懂他想法的时候。
“……”少年黑色的瞳孔里印出她的神色,她已经从刚才那种游离般的状态中脱离,他心下一松,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也不明白现在放松些什么。
他不作答地只与她对视,僵持了一会才冒出一点困惑的语气,道:“想看你画画。”
范初阳比他还要困惑,她望着他已经停止摆弄颜料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摇摇头直白说:“我不想画画。”
她站起来给他让出画板前的位置,手掌抚上他温热的侧脸,她微微仰起了头,脸上带了期待的笑意:“我想看你画。”
这是两个人相处时出现最多的情景。
蓟云暖接过了她手上被他塞过去又还回来的画笔,她已经在一旁坐好,拿起了上次没看完还留在原处的书,目光却停留在他身上。
他如同被那目光操纵着坐了下来,用画笔蘸取颜料,在雪白的画布上落下第一笔。
这时候,他才感觉完全放松下来。
只需要画画就好了,这是他最擅长也最喜欢的事情。
有日光灯的明亮光线落到他黑色的头发上,在微微翘起的发尾晕出模糊的轮廓,范初阳没有闲心去翻手里冰凉的书,她支着脑袋注视着他,眼里毫不掩饰地上浮着喜爱与占有欲。
笑容依然出现在她的脸上,与刚才是不同的意味。
范初阳的手指点了点脸颊,漫无目的地想:他看上去令人着迷。
*
夜色快要降临的时候,范双学打了电话过来,问她回不回家吃饭?
范初阳说回去的。
她打电话的时候,蓟云暖的画笔也停住,等她挂掉电话,他也没有再动起笔,而是干脆放下了画笔,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范初阳:“累了吗?”
蓟云暖点点头,捏了两下酸胀的右手:“有点累。”
她接过这一项工作,揉捏着他的手帮他放松,从指尖到掌心,再到手腕,她的感受到指腹下跳动的脉搏,手上的动作便停下来,一时没有回过神,等回过神又想:碰到脉搏忍不住感受一下这就叫做人之常情吧。
过了会儿,她停下动作,站起来道:“那我回家了。”
他就跟着她站起来,轻轻地应了一声,说好。
范初阳揉了揉他的脸,她今天总是忍不住想要碰碰他,吐息里带着一点甜味。
下午她去卫生间的时候,顺道摸去客厅拿了一块糖,桃子味的,含在嘴里半天才完全化掉。
她问:“晚上你吃什么?”
蓟云暖没有吃什么的想法,他垂着眸子蹭了蹭她的手,不自觉躬起了了弯腰,与她靠得更近,“我想不到。”
他一副明显没有思考的样子,粘着她手的模样像放空了思绪,她好笑着拍了拍他的脸,催促他:“快想想。”
“不想吃。”他又道。
他不想她离开,却不能开口阻止她回家吃饭。
这里算是什么地方呢?他难得对一个问题茫然起来了:这里不是他的家,更不是她的家。
想到这儿,他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了。
他甚至想开口:也带我走吧,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