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奉天殿。
朱元璋与李善长坐在方桌上,面前摆放着上好的茶水,除此之外,大殿内别无一人。
朱元璋手中拿着前方拿过来的急报,虚空点了点,强忍着怒气道:
“身为一军主将,滥杀无辜,欺凌弱女,视国法如无物。”
“那是扩廓的王妃,是秦王妃的大嫂,是朕的亲戚啊!”
“对吧?”
李善长连忙点了点头,
“对。”
李善长手掌微搓,眸中光芒闪烁,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蓝玉与他的关系莫逆,同位淮西人,
如今朝堂上,刘基为首的浙东子弟突起,强烈威胁到淮西文武的地位,
他身为淮西文武的领袖,自然不愿意看到军权在握的蓝玉就这么被处罚下去,
要真是这样,那浙东党的势力,就起来了。
朱元璋同样也是心思流转,食指轻轻敲击座椅,不久,开口说道:
“李先生。”
“臣在。”
“让中书省拟旨,传诏,北平按察司,蓝玉一到北平,即刻锁拿回京,提交刑部议罪。”
李善长眸光一凝,连声说道:
“请陛下三思。”
“什么三思?”
“国法有议之说,议亲议政,议功议贵。”
“这议当中,蓝玉起码占了四条啊!”
朱元璋轻笑一声,满是不屑,
“议?”
“李先生,咱可还记得,龙凤元年吧,朕率军渡江,打应天的时候,你就劝过朕的。”
“要朕,晓瑜三军,有胆杀伤百姓,掳掠民妇者,皆斩。”
李善长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回道:
“这臣也记得。”
脑中心思急转,看这个态势,朱元璋誓要治蓝玉的罪了,不然不会跟他说这么一番话语。
朱元璋深深看了一眼李善长,目光中带着一些莫名味道,继续说道:
“咱是说过的,你李先生就是咱的萧何。”
“咱问你,樊哙当年犯法,萧何会向你这样,劝刘邦网开一面吗?”
说完,朱元璋紧盯着李善长,沉声不语。
李善长心思却根本没有放在这里,他反问道:
“那臣也斗胆,问陛下一句。”
“这么大的事,天德为何不直接上表弹劾?却用军报密奏。”
一时间,大殿内的氛围凝滞了。
朱元璋眸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后被冰冷覆盖,
眼光移向他处,沉声不语。
为何?
里面当然有朱棢的原因。
杀戮将士,欺负海别,
虽然在军中有过人之处,但那并不能抵消罪行。
如果直接上表弹劾,朱棢怎么办?
能逃脱的了?
徐达也是拿不定注意,所以将这件事情密奏,告知朱元璋。
而朱元璋之所以之口不谈朱棢,是因为他知道,朱棢做的事情是对的。
他为的是大明千万百姓、甚至士卒的家人出头,
何错之有?
有错的只能是蓝玉那些士卒!
目无王法,无法无天!
但放在那些文官眼中,在军营中,尤其是在这特殊的时期,杀戮将士,这就是错!
甚至,动摇国之根本!
因为密奏经过中书省,李善长自然也看过这道密奏,
也知晓朱元璋止口不言朱棢的意思,于是委婉了一些,将话题转移到徐达身上,继续道:
“这是军营,行的是军法,依天德的脾气,这么大的事,蓝玉十个脑袋也砍了,可他毕竟是遇春的妻弟啊。”
常遇春,朱元璋的亲家,太子妃常氏的父亲,
同与朱元璋打天下的人之一,封鄂国公,同公爵,现已逝去,
所以太子妃常氏现在只剩下蓝玉这一个亲人了。
“遇春是遇春,蓝玉是蓝玉。”
“朕又没赐他丹书铁券。”
朱元璋冷哼一声,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也好。”
“天德不罚,那朕来罚吧。”
李善长看朱元璋铁了心的要罚蓝玉,眼眸一凝,
“陛下,您如果要罚蓝玉,到时候,晋王殿下可怎么办?”
事到如今,他只能将朱棢拿出来挡枪,不然对方根本不会罢休。
朱元璋听到这句话,眸中闪过一抹冷光,
右手轻轻拍打着扶手,气氛瞬间凝滞了下去,
大殿内的空气仿若被瞬间抽空,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善长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似是掉入千年冰窟,冰凉刺骨。
心头一跳,望向朱元璋方向,发现对方面无表情,
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心中舒缓了一口气。
然而这时,冷冷的声音从一旁响起,让他心中猛地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