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靠谁靠谁。”
一卷卫生纸飞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脸上。
“爸，”李成梁一点也不急，“你也忒认真了，这不刚刚填完志愿吗，看把你给急的。”
“老来无靠啊，还是生个闺女好”老李头转身进了厨房，嘴里嘟嘟囔囔“现在说那什么招商银行，建设银行，有个闺女还能进钱。。。”
边城是个边陲古城，也是个小城。
李成梁就在这里的沿河巷长大，与所有的同龄人一样，赶上的都赶上了，没赶上的都没赶上。唯一的不足，就是上学晚了一点，人家都上大学两年了，他还刚读完中学。
在家里，父子俩向来是亲密无间的，没有一般父子那种距离感。李成梁的母亲在一家小学教书，老李头在国企上班，这个小家还算小康，算是绝大多数城镇普通居民家庭，一年下几次馆子，闲时买几个边城古城街道上的烤豆腐泡，嗦碗粉，没啥大事，也没啥小事，日子就那么过，家里点钟准时响起新闻联播，过年了来几串鞭炮。平平淡淡，
用李成梁的话说“嘴里淡出鸟来”，偶尔的几许精彩，比如BA的比赛，才能让他找到一丝快感，“那才是有战斗力的生活。”
让老李头纠结不已的大学志愿，李成梁好像漠不关心。“社会就这样，哪的黄土不埋人啊，选来选去，还不是过日子。上了十几年学，还要上大学，而且要花很多钱上大学。考得上就去，考不上拉到。”
老李头不这么看，上大学那叫知识改变命运，呆在小城里哪有出息？自己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恢复高考的时候基础差，没考上大学，儿子一定要考上去。而且一定要去个全国闻名的大学，那不但老李家祖坟冒了青烟，将来一家人也有了着落。
父子俩在这上面交锋已久，老李头更是整夜地趴在桌面上研究地图，从河流山川水系，到文化风土人情，到国内国际知名度，最终确定了两所名校，还怕儿子考不上，又费劲选了几所差一档的大学，所有的分析工作重头来过，用老李头的话说，“一辈子就种这么一茬庄稼，我给你上了双保险。”
李成梁的大学通知书终于来了。
老李头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他刚刚从古城的街角买回来几尾鲤鱼，放在一个盆里，鲤鱼的尾巴“啪”的一声，溅了他一身水花，阳光下星星点点，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就知道这龟儿子有好事，鲤鱼都跳起来了。”
滨海大学。
老李的手有些颤抖，祖坟里冒青烟了。老李看看盆里的鲤鱼，决定一会就拿来下酒。不对，还得再加一个，带儿子回村里祭祖。老李家祖上虽然没啥出息，但好歹也是湘军的后裔，这回可算神气了一回。
李成梁！
李成梁！
老李头可劲喊了几嗓子，发现儿子早不在了，送信的人也走了，老李又有些失望。
古时候给举人送信，那是要打赏的，小则一两银子，多则不好说。
老李以前设想过这样的场景：
在路上碰到街坊邻居同事，大家都在议论他儿子考上了名牌大学，但是唯独他老李头不知道。一伙人推推搡搡把他拥到家门口，当着大家伙面把录取通知书念一遍，不对，是唱一遍，然后老李挨个发了红包，再然后就一起去喝酒，地点嘛，一定是城东头的松鹤楼，老李认为那里的酸笋豆腐鱼是这个古城里最好的美食了。
想到这里，老李头觉得准备工作还是没做好，叹息一声，早应该打个电话给单位的传达室的，要是叫人家把通知书直接寄到单位，那还不炸开锅？
不过现在也不迟。
不到一个小时，大家都知道了，沿河巷的李成梁考上了滨海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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