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殿位于地府的最深处,被葱郁的竹林包围,一条弯弯绕绕的石径直通朱红色大门。
冷夕暮第一次经过这里时,觉得十分安静悠然,并不如“鬼王殿”的名字那般吓人。
宿辰不知从哪里搬来几张藤椅摆在殿门前,又放上几张石桌,隐隐还有种山中主屋的隐秘感。
若不是他一身红衣格外惹眼,倒是也十分和谐。
“哟,我夫人舍得回来了?”宿辰懒洋洋地坐在藤椅里沏茶,旁边的石桌上摆着几份卷宗,被清风微微吹起。
“我前后走开才不到一刻钟。”
冷夕暮说着就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顺手拿起一杯茶:“这什么茶叶?”
“不知道,路边随手摘的。”宿辰说着,下巴朝殿边的几棵要死不活的茶树点了点,“这东西娇气得很,怎么都养不好。”
“你养过么?确定不是种下去之后就没打理过?”
宿辰被戳穿之后更加坦率,还有点得意:“还是夫人最了解我。”
冷夕暮只是嘴馋,对吃什么喝什么并不大讲究,只要有味道就行。
于是她呼呼吹凉了些,见茶香淡淡,便也喝得津津有味。
过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打开卷宗看起来。
宿辰一只手沏茶,另一只手松散地搭在她的肩头:“我常听黑无常抱怨白色的那个不近人情,怎的还愿意给你送卷宗?”
“白色那个?”冷夕暮想了想,“哦,白无常。”
末了她还是被这奇奇怪怪的称呼逗得笑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记得了,估计是从前有什么别的交集吧。”
宿辰抬眸端详了她一会儿,说:“夫人你困不困,一会儿去睡一下?”
冷夕暮沉浸在卷宗的叙述里,一时没顾上搭理他。
原来孙筒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住进了孤儿院里。因模样生得俊俏,性子乖巧,深得孤儿院院长的喜爱。
院长当时已是个将近六十的老头,膝下无子,便把他当亲生的一般对待。
或者对于特殊的人,要求总会比较高。
院长是个老顽固,认为这天大地大,莫过于只有公务员和教师才是最光荣的出路。
于是乎他一遍遍地告诉小孙筒:“好好念书,日后做一名老师,要不考个公务员也成。”
孙筒并不是个喜欢模式化工作的人,长大之后几经纠结,最后选择了两者间相对而言有些不同的大学教师。
他一路顺风顺水,只可惜那不是他喜欢的工作,每日睁眼面对的便是新一日煎熬的开始。
他也尝试着去和院长沟通想换份工作,可院长总说:“除了做老师,你还能作甚呢?人这一辈子求个安稳,你工作稳定了,我才能放心走啊。”
那年,老院长已经将近八十。
在那之后的不久,他便在一个长夜里与世长辞。
猝然获得自由的孙筒以为此后便可无拘无束。但命运弄人,他遇到了一个与自己经历十分相似甚至更凄惨的吴光,他想要拉对方一把。
不料往事太过沉重,是他先没熬下去。当他得知自己可能对吴光产生了一些异于师生的情感之后,喝了许多酒。
那日雨大,他去阳台收衣服时脚底一滑,自此离开了人世。
其中的意外和故意成分各占多少,卷宗写得清楚:醉酒后主动从阳台跳下,身亡。
冷夕暮看完后合上卷宗,思索许久,最后也不知该说什么。
宿辰看出她的低落情绪,便道:“夫人从前不是见多了生死么,怎的这一世变得多愁善感了?”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