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稚身影, 从虚空中走出,走到了闻宴跟前。
他低眸望见了闻宴身上的伤,温润好看的眼底, 噌地闪现出一抹杀意, 鬼帝气息乍然释放而出。
方圆百里,还在狂奔逃离的邪道,突然间有种被猛兽盯住的感觉, 恐惧得呆立在原地, 下一刻脖颈一凉,他们愣愣伸手去摸,满手的腥腻, 顷刻间脖间血丝如坠。
“嗬……嗬……”邪道满脸惊恐地倒了下去。
“齐长老!”有人撕心裂肺地大喊, 而下一刻, 又有一人倒下。
“宋……宋长老!”
“张长老……”
荒野内,死亡气息沉沉笼罩大地,各地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
无数道惨叫呐喊,他们想报仇,却连杀人者究竟身处何方,用的何种手段,都不知道。
尸体倒下之后,一朵接一朵的魂花炸响, 在郎朗晴空里,也散发出惊心动魄的绚烂。
为首的蒋达长老察觉鬼帝气息那刻, 便铆足劲远离那片地方,不敢有丝毫停顿, 一张一张的疾讯符撕裂, 片刻不停地飞奔, 瞬息千里,听着身后接连传来的惨叫,他目眦尽裂,却不敢回头。
直到跑出千里之外,耗尽了全身功力,跑不动了,才停下脚步,“噗通”栽倒在荒野树林。
周围荒无人烟,蒋长老趴在地上如惊弓之鸟,心如擂鼓,不敢妄动,戒备地关注四周动静。
一息,两息……
一刻钟。
树丛没有丝毫响动,鬼帝没有追来。
蒋长老浑身松懈下来,猛松口气,擦了擦额头虚汗,哈哈大笑。
鬼帝实力再强,定然也追不到这里,他安全了,安全了!
才这样想着,他身体陡然一僵。
脖颈间,一缕凉飕飕的细长丝线,仿若锁魂链,轻轻扣在了薄弱的皮肤上,慢慢勒紧。
蒋达长老脑中嗡的一下,浑身剧烈颤抖,“鬼、鬼帝……”
等了片刻,这丝线却没像索其他人那般,索他的命。
只玩味地紧了紧细线,将人吊在鬼门的深渊荡了荡。
耳边传来一道淡淡警告:“回去告诉韩凤玉,本帝的幽都,非是陈陆两家,再敢私底下动用诡计,朝我幽都的人伸手,莫怪本帝不客气。”
那嗓音如清泉鸣涧,话里蕴含的危险,却让人如赘冰窖。
“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也敢妄自尊大,本帝捏他,如捏蝼蚁。”
话落,丝线逐渐收紧,呈勒脖状,蒋长老瞳孔含着惊惧扩大,就在以为自己要死去之际,锁魂丝带突兀松开,消散无形。
脖子得了自由,蒋长老撕心裂肺地咳嗽,喘息,良久未能回神。
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方才知晓,先前视死如归的他有多愚蠢,他是不畏惧死亡,却无比畏惧死在那人手里,太可怕,那太可怕了。
回首去看,画了圆光术的掌心里,倒映出了满地的尸体,全都是大睁着眼,惶惧万分的脸。
蒋长老好容易平复的身体,再度抖动起来。
这是……鬼帝的警告。
而这时,传讯符亮了起来,年轻世子少年老成的脸,出现在虚空之中。
一见蒋长老满身的狼狈,韩凤玉眉头微蹙,眼神里涌出关切:“您这是,怎么了?”
“世子,任务,失败了!”
韩凤玉脸色骤然变化,想发怒,却强摁住,镇定询问:“为何?”
蒋长老脸上透出恐惧,嘴唇哆嗦,“我们,低估了幽都对替命人的重视,这次,是鬼帝亲自保护。”
韩凤玉饶是再冷静,听闻鬼帝出面,年轻脸上也泄出惊诧和恐慌。
为何?
那假的闻宴,身上有何特殊,能让鬼帝亲自出手保护?
“世子,计划失败,我们两家损失惨重,接下来,还能怎么办?”
韩凤玉闭上眼,微微颤动的指尖,显示了他的焦躁不安。
怎么办,他也想知道,该怎么办。
出发前准备得万无一失,信誓旦旦能擒回替命人,谁料中间闯出个鬼帝,导致前往捕猎的大能尽数遇难。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家族中的老人,中流砥柱,一下去了这么多……就算是老祖的威压在,陈家那边依然难以交代。
还有替命人。
与那女人的交谈,让韩凤玉明白,这绝不是个好惹的人,实力,手腕,她一样不少,甚至比起他们三大家中资历最老的修者,都更经验老道,很难对付。
难怪先前去抓她的人,都铩羽而归,就连偌大陆家,也因此毁灭。
而今他失去这一次机会,下次再想抓住她,难了。
“去联系老祖,是否需要我等去槐荫山。”
思忖许久,韩凤玉眼里闪过什么,发出命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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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处,谢稚收拾了那些邪道,睁开凤眸,眼底飞快划过一抹血光。
“对不住,此事是我没预料到。”谢稚走到闻宴身边,俊逸温润的脸上,露出颇为歉疚的神色。
他虽在小姑娘身上留下了鬼帝印记,却只能在她遭受致命伤害时保她一命,其他伤害却感应不到。
闻宴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我也没预料到,那人能这样丧心病狂。”
为捉她回去,派出那么多人。
被这么重视,闻宴真是感动得很,已经在心里谋算,等腾出手来,给两家也送上一份大礼。
方才,她差点以为,她要死了。
还好,谢稚在这时及时赶来。
对于救命恩人,闻宴心底充满了感激,不知怎么回报这份恩情了。
说起来,她欠这人的,似乎越来越多,怕是还上几百年,都还不清。
回过神,闻宴检查自身,身上都是血,看上去怵目惊心,好在只是外伤,并不严重,略微调息很快就能恢复,不影响正事。
危机解除,闻宴狠狠松了口气,将紧攥在手心里的锁魂链,化作黑丝带,再度缠绕回手腕上。
谢稚看着闻宴缠绕黑丝带,黑而长的睫羽垂落,遮住眼神,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