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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雪停了,丝丝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整片天仍旧显得阴沉沉的,天气干冷得令吸入肺里的空气都是冷丝丝的,原本暖和的心在走出屋门的那一刹,如入冰窖。

白茫茫天地间,程家大院张灯结彩,红艳艳一片,门窗上一张张囍字吉祥图案,在这雪天里愈发红艳喜庆。院里院外穿红着绿的家丁丫鬟进进出出忙碌不停,偶尔碰面打声招呼,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天儿再冷,心里也是暖的。

新房内,程立平一身喜服穿在身上,不是觉着衣摆没熨烫平整,就是觉着袖口起了褶皱,来来回回整理了多次,始终苦着一张脸上下左右地看着。

大奶奶姚春兮、二奶奶甄莲在一旁见他紧张得失了主意的无措模样,一阵好笑。

见他仍在喜服上挑毛病,姚春兮一直坐在一旁掩嘴微笑,甄莲却是看不过去,上前笑道:“我的三爷,你这一身装扮出门迎亲,庐州城内不知有多少姑娘要哭了!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准备准备去祠堂祭祀先祖后就该出发了。”

闻言,程立平的眉头才渐渐舒展,继而又蹙起:“二嫂,我二哥还没回来么?”

甄莲心里也有些狐疑。按理说,依照二爷那敬小慎微的性子,既然知晓今日是三爷的大喜之日,必定早早就将省城的一切打点妥当了,必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日子。

不知为何,甄莲心中总有些不安。

她挤出一抹舒心的笑容,对着同样焦急不安的程立平说道:“他许是被旁事耽搁了。你放心,你的大喜日子,他定不会错过!”

程立平心不在焉地点头。

惶惶然间,大爷程立白进屋催道:“老三,别误了吉时!”

在一众人的簇拥下,程立平前往祠堂祭祀过先祖、拜别高堂上的父母后,出门看到一簇花轿和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两列人,以及凑热闹聚在屋里屋外的攒攒人头,他只觉得那些鲜艳夺目的颜色格外刺目,人群里的祝福声也显得刺耳,竟让他有了片刻的眩晕之感。

脚下不稳,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雪里。程立白从旁扶住他,待他站稳后,看他脸色发白,满是担忧地问道:“你脸色不大好,没事吧?”

程立平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二哥还没回来么?”

听他一直念叨着久等未归的二爷,程立白心里也不由一滞,眼中隐有忧色,下意识地向前方张望,目光所及之处雪白一片,心口莫名一阵刺痛。

他敛起眼中神色,送程立平下了台阶,扬起笑脸:“不等他了。等他回来,让他自罚几杯谢罪吧。”

程立白的话如春风吹散了程立平心中的阴霾。他跨鞍上马,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先前无端的心悸已被他抛开。

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他是太过于紧张了,才有些神经兮兮的吧。

在鞭炮鼓乐声中,迎亲队伍缓缓驶离了程家大门。

“程家三爷接新娘子咯!”

孩子最爱这等热闹之事,一众人跟着迎亲队伍走了一路,说说笑笑,一路高声唱着:“庐州善贾程三爷,金车赍钱三百万,欢天喜地迎新娘,新娘还在天那边,三爷快快骑马跑,接到新娘上花轿,抬进程家做奶奶……”

一路欢歌喜乐,令程立平阴郁不安的心情明朗起来。他端坐于马上,脸上喜气洋溢,一身喜服称得他整个人容光焕发,端的是风流倜傥、器宇轩昂。

程立白随着迎亲队伍走过长街尽头,便不再相送,对着程立平说道:“家里有些忙,我就只送到这里了。”

程立白正要转身回去,斜街里突然窜出一辆马车,正与队伍撞上。因马跑得急,赶车的车夫虽及时勒住了马头,那马蹄在雪地里一个打滑,车厢向地上歪去,只听得车厢内传出“咚咚”的闷响。

顷刻间,那辆马车便翻倒在街旁的雪地里,一副黑漆漆的棺木从车厢内翻出,赫然入目。

程立平在队伍的最前端,他座下的马匹经这一吓唬,扬起前蹄猛地向后退了几步,险些将他掀翻在地。他才稳住马头,抬头便看到那驾车的车夫头戴斗笠,头顶缠着孝巾,身穿素色孝服,再看到翻滚在地的棺木,顿时面色全无。

程立平缓过神来,好好的心情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腔怒火。

迎亲途中遇上白事,红白相冲,想想都觉得晦气!

程立平掸了掸衣袍,扬起手中马鞭,指着从雪地里爬起来的人,气急败坏地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敢冲撞了小爷的好事!”

程立平正在气头上,拿眼狠狠地瞪着那身形矮小的车夫,眼中渐渐露出疑惑。

对方戴着斗笠,又将斗笠压得极低,他也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听得身后队伍里有人说着不吉利的晦气话,心头更不喜。看到那车夫竟然一步步上前来,他如临大敌,生怕再沾上一丁点儿不祥之气,扯住马头连连后退,厉喝道:“你存心来找茬的是不是!”

他又转头对着迎亲队伍里的随从吩咐道:“快把这个不长眼的赶走!晦气!”

随从正要上前赶人,那少年却突然跪倒在程立平的马前,取下头上的斗笠放于一旁,慢慢抬起了泪流满面的脸。

看清面前的这张脸,折转回来的程立白、马上的程立平瞬间愣住了,竟忘了言语。

“大伯,三叔,我爹……我爹没了!”

犹如晴天里一个霹雳在头顶炸开。

程立白只觉耳边一阵轰鸣,双眼发昏,双腿发软,踉跄地倒退两步,一阵眩晕,险些摔倒在地。在身边人的搀扶下,他勉强站直了身子,双手颤抖得厉害。看着跪倒在冰冷雪地里泪流满面的大少爷程业文,他动了动嘴唇,说不出一句话,却是心疼得厉害。

他一步步地踉跄上前,在程业文面前缓缓地蹲下,颤抖着双手将他拉起,难以置信地问道:“没了……是什么意思?”

程业文却是流着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而程立平仿佛被定住了般,脊背挺直地坐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握着缰绳,浑然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他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抖动着,震惊、悲愤、哀伤……太多情绪充斥在眼中,渐渐觉得眼角又酸又涩,两行泪水慢慢滑过冰冷的面庞,呆呆地看着前方。

泪眼里,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却总是能看见二哥那温善柔和的笑脸。阴暗昏沉的天空划过丝丝冷风,让他浑身一个激灵,转瞬清醒了过来,依旧是一副悲戚模样。

他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渍,双目如同雪洗过一样,雪亮而坚定,不带一丝犹疑地说道:“大哥,这亲不接了!带二哥回家!”

满目红艳喜庆的程家大院,眨眼之间,一片缟素。门庭若市、热闹喜气的程府变得冷清萧瑟,原本欢欢喜喜前来祝贺喝喜酒的宾客早已散去,旁人经过这里,甚至都要绕开了走,生怕沾上了一丁点儿晦气。

宾客尽散的程家大院内,哭声震天,程家上上下下更是乱作一团。

二爷的棺木一抬进大院,二奶奶一见二爷的尸身,双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老夫人短暂的晕厥后,便死死地守在棺木边,谁也拉不动,声嘶力竭地哭着:“我的儿啊,你怎么就狠心丢下你老迈的父母走了?儿啊,你可怜可怜你老娘,睁眼看看你老娘吧!儿啊——”

哭声真真儿是令人肝肠寸断。

程立白上前弯腰劝了几句,老夫人突然紧紧抓着他的手,浑浊的双目射出两道凌厉的光,竟让程立白心中一凛。

老夫人嗓子沙哑,语气依旧坚定有力:“老二死了,你是老大,要替老二报仇!”

程立白沉重地点了点头,还不及开口劝劝老夫人,程思涵便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猛地跪倒在程立白跟前,痛苦万分地说道:“大哥,我没守住二嫂……二嫂她也……也没了……”

程思涵抓着程立白的衣襟,哭得伤心;众人却都失神了,目光复杂而震惊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老夫人的目光带着一股子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程思涵收了泪,战战兢兢地道:“二嫂醒来说想要喝粥,我从厨房回来就发现……发现她吊死在屋里……”

老夫人突然痛呼一声:“我程家造了什么孽啊!”

说着,仰天长哭,突然背过气,身子向后仰去,程立白忙起身抱住,老夫人已昏死过去。

程业诚衔着眼泪鼻涕,在姚春兮怀里不住地挣扎哭喊着:“娘——我要娘——”

一时之间,灵堂内乱成一片。

“思涵,老三和业文报丧还没回来,你先去帮二奶奶净身更衣。”程立白转头看着一脸悲戚之色的姚春兮,看到她怀里的两个孩子,叹了一口气,“你顾着孩子些。”

将老夫人送回西院,程立白吩咐院中丫鬟细心照料后,赶到二房的揽胜院看了看。

明明之前还有说有笑的二奶奶,就这样随着老二去了,丢下老二的两个孩子。

他快速从揽胜院出来,只想要逃离这一切,却发现,程家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压抑,逃无可逃。

而他,不能逃。

找到管事徐仲成,将二奶奶的后事交代下去后,他却迈不动步伐了。抬头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他只觉那片天离自己太近,正向着自己一点点坠落,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大片大片的黑云正向着他头顶压来,他忽觉脑袋一沉,已是不省人事。

醒来时,他看见坐在床边抹着眼泪的姚春兮,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姚春兮红着眼道:“好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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