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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程立白正要抓她的手安抚一番,她已起身挑开门帘向外去了。再进来时,她的手中已端了一个托盘,她将托盘搁置在床头的矮桌上,端起一碗温热的白粥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我吃不下。”

“我知道你吃不下,所以才叫人准备了这易消化的白粥。”姚春兮坚持将一勺粥送到他嘴边,轻声道,“我放了虾皮。你一日未进食,才会昏倒。这家里乱成这样,你再出什么乱子,可怎么好?”

程立白见她又要哭出来,忙接过碗:“我吃便是。”

西院那边突然说老爷子有事找他,程立白不敢怠慢,起身一边穿戴着,一边对姚春兮说着:“我去西院一趟,二奶奶的事我已交代徐管事去着手操办,你顾好娘和几个孩子就行。”

姚春兮顺从地点头,仍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身子还有些虚弱,注意些。”

程立白匆匆应了一声便往西院而去了。

西院一如既往的安静,如今更是静得让人发慌。

多年前,老爷子因重病在床的缘故,便将程家的重任交给了他,他也不负所望地守住了程家百年积累下来的家业。

这些年,他守着家里的烟田,却是老二一直在外奔波打理着家里的生意,老二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老二遭人陷害惨死他乡,这是他人针对程家策划的一场阴谋,他不能退缩,必须要守住家业,力证老二的清白,才能让老二死得瞑目。

程立白觉得天仿佛塌下来了般,更觉这个冬天格外的冷。而他,似乎许久未见过明媚温暖的阳光了。

他身上担着沉重的担子,心里压着的巨石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疲倦。

然而,听到屋内传出的阵阵咳嗽声,他不得不强打精神,镇定自若地快步朝卧房走去。

老爷子正靠坐在床头,一脸凝重地拿着烟袋在那儿吞吐着烟圈,若有所思地眯着眼。

程先泽见程立白进来,朝他招了招手,拍了拍床沿,有气无力地道:“老大,来!来坐下,我跟你交代几句话。”

听这严肃的口吻,程立白忙过去床边坐下,尽量让自己镇定,低声嘱咐道:“爹,务必保重身体。”

程先泽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你放心,你爹我还能撑两年,阎王爷暂时还不会收。”

程立白心情沉重地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不插言。

程先泽吸了一口烟,才郑重其事地叮嘱道:“你是老大,老二不在了,这个时候更不能慌,要稳住。程家的灾难才刚刚开始,有人要整垮我们程家,先从老二那儿下了手,你若是不能顶住如今这个局面,程家就完了!”

程立白沉重地点头:“儿子省得。”

程先泽欣慰地点头,嘴边隐隐有了笑容:“爹还是相信你的。外边的生意没了,只要根基还在,这个难关就能挺过去。你知晓该怎么做么?”

看程立白迟疑着,程先泽又道:“我知晓你们都想着替老二报仇。这个仇,当然得报,但不是现在,你得忍!你们都得忍着!当务之急,是要守住咱们家的烟田!他们说老二贩卖大烟,无凭无据就查封了我们在省城的烟行,那是栽赃陷害!是草菅人命!老大你记住,我们程家的人,行得端走得正,要替老二报仇,就要证明老二的清白,光明正大地报仇!”

程立白注视着病榻上的老人,虽病弱,那双眼依旧炯炯有神。在这双威严又慈爱的目光下,他终于是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也看到了一缕希望。

“您放心,儿子不会让家里的烟田落入他人之手,不会让老二死不瞑目。”

程先泽也不再多说此事,拍拍他的手背,脸上露出悲戚怆然之色来:“老二的两个孩子,就请你多照顾一些。老三的亲事……我要是还能下地,必定会亲自登门谢罪。老三在迎亲当日毁了婚,虽说是事出有因,毕竟有损人家女儿的清誉,这错在程家。至今芝兰先生那边即使一句责备的话也没说,这心里肯定是有怨言的,改日,你随老三亲自登门致歉,不管人家说什么做什么,你们都得受着。”

程立白依言点头:“儿子定会照办。”

程先泽疲惫地闭了闭眼,抽了一口烟,眉头始终不得舒展。蹙眉深思过后,他自顾自地说道:“听说徐管事兄嫂的那个儿子这两年深受烟毒毒害,几次闹得要自杀,如今被关起来了。他们一家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就这么废了实在可惜。大烟这东西真是害人害己,沾不得!我们这样的人家更是沾不得,那是赔命的买卖!”

程立白郑重地点头应和:“儿子绝不做这昧良心的买卖!老二受的冤屈,我会替他澄清!”

程立平与程业文急匆匆往回赶,才到家门前,就被街上突然窜出来的四名衙役围住了。四人身后,沈钦芝身着鹭鸶补服、头戴红顶暖帽,笑容可掬地走向惊愣中的两人,口中不迭地说着:“程大少爷请留步!请留步!”

程立平一见对方这架势,心中不由一惊,忙挺身挡在了程业文身前,直面沈钦芝,语气生冷:“沈通判前来,有何见教?”

沈钦芝依旧满面笑容,眼神却有些倨傲:“听闻程二爷的死讯,本官心中尚有疑惑,特来相请贵府大爷和大少爷过府一叙。三爷若不放心,也可一道前来。”

程立平眉峰紧蹙,仍旧死死地护着身后的程业文。程业文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三叔,沈大人亲自来请,不会为难人。”

“这是来请人?”程立平胸中一口怒气不得发泄,环顾周身有着拔刀倾向的四名衙役,也不敢轻举妄动。然而,要他就这样看着大哥和大侄子被抓走,他一样做不到。

程家院内,听闻消息的程立白急忙赶来,见双方箭弩拔张僵持不下的情形,先是喝了一声:“老三!”

程立平顿时放软了态度,却依旧将程业文护在身后。

程立白也不去管他,快步走到沈钦芝跟前,拱手作揖:“不知沈大人驾临,多有得罪,多多包涵!”

沈钦芝面露微笑,双手拢进衣袖里,吸了一口冷气,缩着脖子道:“得罪倒不至于,只是这天儿冷啊,三爷和大少爷这身子金贵着呢,冻坏了可不好,你们程家如今可是折腾不起啊。本官也是怕手底下的人不知轻重伤了您和大少爷,这才亲自来请,不过,你们三爷似乎是不领情啊。”

程立白虽听不得他这样阴阳怪气的话语,面上依旧是一团和气:“大人为民办事,咱们自然得遵从。业文!”

程业文从程立平身后走出,急得程立平忙伸手去拽:“大哥,他们凭什么要抓人?”

程立白瞪了他一眼:“沈大人是来请人,不是抓人!”

程立平气得发笑,程立白又低声嘱咐道:“我与业文随沈大人去一趟,家里的事,一切听徐管事的。记住,不可意气用事!”

程立平满心不甘地点头应下,看着一行人走远,他冲着趴在门后看热闹的下人吼了一嗓子:“你们很闲么!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众人作鸟兽散,奔跑途中犹自窃窃私语,也不知官老爷为何要带走大爷和大少爷。

姚春兮早已得知外边的一切,见到怒气冲冲走进灵堂的程立平,向他招了招手:“老三,过来。”

程立平这时才注意到灵堂内多了一副棺木和一块灵位,再看在场的诸人中唯独缺了二奶奶甄莲,他心里一个咯噔,踉跄几步跪倒在姚春兮身旁,难以置信地问:“二嫂她怎么……”

“她随着二爷去了。”

程立平伏首默默听着,隐忍而压抑地哭着。哭过后,他猛地起身向外走去,姚春兮看他神色不对劲,大惊失色,忙起身追了出去。

“老三!干什么去!”

她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就往灵堂里拖,怎奈力气不敌,拉扯之间,在程立平抽出胳膊后,她脚下不稳,绊倒在地上。程立平走出的脚步一顿,却是没有上前,只是满脸愧疚地说:“大嫂,我不能放任他人随意欺压咱家。我去找他们说理去,接大哥和大侄子回来!”

说着,他也不管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姚春兮,转身朝外走去。徐仲成赶来时,忙扶起崴了脚的姚春兮,姚春兮只是催促着:“快去拦住他!”

一时之间,灵堂内的程思涵带着两位少爷出来,看到颤颤巍巍的姚春兮,程业明忙奔过来扶着:“娘,您要不要紧?”

姚春兮忍着痛摇了摇头,向程思涵使了个眼色,程思涵会意,忙追上已走出垂花门的程立平,猛地扑上去抱住了他,使劲将他往内院推搡。

程立平不敢大力推她,拉了几下,她却滑倒在他脚边,死死抱住他的双腿,恳求道:“老三,你就安安生生待在家里吧!大哥和大侄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爹卧病在床,这家里也只有你一个男人能主事,你若是再搭进去,叫我们几个女人和孩子怎么办?”

徐仲成也在一旁苦苦哀求:“三爷,您就听姑奶奶的话吧!大爷走之前就叮嘱过您,您可不要气糊涂了啊!二爷和二奶奶的事还需要您操持呢!”

程立平渐渐冷静下来。

二奶奶的死讯太突然,他怕等到大哥和大侄子回来时,也会是两具冷冰冰的身体,一时急得失了理智。

他低头看着满脸憔悴悲伤的程思涵,弯腰扶起她:“姊,起来吧,地上凉。”

看着姚春兮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近,他忙上前:“大嫂,对不起。”

姚春兮微笑道:“好了。可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程立平恭顺地点了点头。

徐仲成上前道:“大奶奶崴了脚,还是先回屋上药,好好休养休养,不然大爷会心疼。”

姚春兮一听,红着脸道:“没那么娇气金贵,让明儿给我揉揉就行。”

一行人正往灵堂而去,有人来报:“秦姑爷来了。”

程思涵的身躯一震,被她搀扶的姚春兮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的姑奶奶,无奈地摇头苦笑。

“姑爷来得好快!老三,去接待接待。”她转而又对程思涵说道,“姑奶奶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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