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深处。
两扇黑漆大门,与别处朱红金黄为主的庭院色彩大相径庭。
正是艳阳高照时,屋内却是一片昏暗,虽有纸窗微开,然几无半点光线能透进来。
数张大椅,坐在上面的几道身影皆显出几分枯瘦佝偻。
双脚勉强落地,后背却是离椅背约近半尺,正襟危坐,实在算不上舒适。
“除了悬空寺、离轩寺,余下六处庙宇已然应允!”
“如此,佛家能用十之六七,那三家妖族也能牵制其二了。”
“境内散修妖族已然大半入了妖名册,余下的也不足为虑!”
“如若圣上肯允,以后龙原、北山、扶云、临海、夜炎五邑将是佛家当首,一年之内,有万座新庙起!”
沙哑低沉,几声都显老态。
言谈之间,仿若百家大事也能把持。
又在更暗处,从里面缓缓走出一人,腰背微躬,停步后,随即双手插在对袖中。
这些方才交谈间有着十足畅意的话都是停了下来,当中一人对其说道:“鱼公公,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圣上也算是应了你们的折子,一年后,儒、佛两家将同为百家之首。”
鱼朝恩身着官袍,暗红底子勾出一副白豹图,衣摆下落处还有一只金黄锦鲤图样,不惹眼。
语调无起伏。
这群老头静了许久。
宫廷太监甩动了两下衣袖,身在两排大椅过道中,见状低哼一声,满眼尽是鄙夷,又道:“妖国境内的百花页、知颜峰的水月镜花在不久前都曾有过波动,其中探知目的可能推演出来?”
鱼朝恩自行坐在一个空椅上,斜靠而坐,双眼扫过一众老头,皆是一群瞎子,又独自冷笑阵阵。
“望星盘只是感知到了其它两大元央重器何时动用,短时间内却无法窥探究竟!”
当中一人虽是双眼无法睁开,可也直直的向着鱼朝恩,又接道:“不过在不久前曾有一次传送阵法启动,从扶云邑去往妖国。”
“数量,具体位置?”
鱼朝恩左手捋了下眼上长眉,这眉毛的最末处有些微微下沉,他不喜欢这个状态。
有人给他说过扬眉的样子才是好的。
“也无法知晓!”
隔了许久,才是另外一人应声。
“你们这群瞎子,当初为了创建先兆司不惜大肆泄露天机,搞得人人家破人亡,个个都是眼瞎无味,如今圣上要知晓一些事情总是推推拖拖!”
如此言语已是十分刻薄,鱼朝恩站起身来,又接着说道:“都说泄露天机要受天罚,除了家破人亡外还多是会自残,你们现在也不过就是眼睛瞎了看不见,嘴里嚼不出味道,鼻子闻不到气味罢了,不是还有那能说话的嘴,听声的耳嘛!”
无声应对。
又是冷哼一声,鱼朝恩步入阴暗中。
先兆侍竟是无人敢作回应。
太监有大势。
历朝历代宫廷当中只容一个男人,余下除了女子,便是一群宦者了,人数六千余,太监只一人。
小人、中人、寺人、内侍、内监、中监、十常侍、四少监、大太监。
宦者攀爬好似独木渡河,其中艰险和难言自是比庙堂之上还要来的杀人不见血。
这日午后。
从只容低品官员进出的崇德门中走出一个老人,深灰衣袍,黑色布靴,如此穿着装扮就如寻常宅院中稍显富庶的老年翁,未露娇奢,倒也不显年迈拖拉。
皇宫出去后便是朱雀道,两旁有坊:锦衣、怀珍、巨笔、升平、心悦、靖安、永阳、永宁。
灰衣老人先是到了怀珍坊,在一家名为蜀瑶的票号中兑取了十粒金豆子,再到永宁坊,站在长华街的一处院门前,看着眼前足有梯的石阶,过了许久也未抬步。
约莫到了晌午时分,灰衣老人这才上前轻扣了两下黄铜门环,不多时便有门房出来,老人向其递过去十粒金豆子,说是要见赤云侯。
门房掂量着十粒金豆子的分量,不重,却抵得百余两白银,几乎是两年多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