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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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很拥挤,空气污浊,旅客昏昏欲睡。

漫漫旅途中,我望着窗外的景色,被压在记忆底部多年的往事,此时再次浮现眼前。

邵劲是一个寡言,但又十分正直的人。过去在铁先生处当学徒,外号叫做“一根筋”。不过,铁先生去世后,他因为奋力保护自己的土地,得到另一个外号,“亡命三郎。”

他祖上本是习武世家,祖父是打刀师傅,师承叫做“镜湖六合刀门”。他的父亲曾是水月宫莲花堂的人,素来低调,平日闭门清修,不问江湖事。近年许多帮会都想招募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一概拒绝。因为当年修路的事,铁先生曾请他祖父出席谈判,他是随从,因此有机会去铁山堂跟铁先生学艺。他不是铁山堂的正式门徒,但却是大家的好友,兄弟。镜湖之战的那场厮杀后,他返回了家乡,后来祖父离奇身亡,大家各奔东西,多年来沉寂无闻,直到鸳鸯谷一战才重遇。

我看看浩荡湖水,感慨天下之大,却难有安身处。

连续三日的漫漫旅途后,火车终于在一个小站停下。站名是“镜湖镇”。

我把洪可馨留在车站候车室的板凳上,戴上帽子,去一旁取钱。然后扶她走出站台。天空阴沉,一切,都被阴云笼罩。我扶着她,在低矮的浓云下,穿过凉风,向前疾步赶着。片刻后,天空竟然飘落雪花。这纷纷扬扬的雪花,一团一团的卷着,摇摆着落下。飘在我的肩头。我穿着单衣,立即感触到了一种彻骨的寒冷,不禁打了冷噤。

现在时值九月,虽然镜湖地处北边,但这雪来得也太早了。

此地距离江城已经不远了,距离铁山堂也只二个小时车程。江城是湖海兄弟对汉口的代称,就像海港城指的是珠江口的城市圈一样。我想起了过去投靠铁先生,在江城生平第一次看见雪。那时候,大家都还小,生活是那么的幸福,就连下雪这样寒冷的日子,也充满了欢乐。大家在雪地里奔跑,追逐,戏耍。可是今天,雪中大家各奔东西,生死未明。

卸货的工人聚集在工厂的货仓前,把各种装满货物的袋子背出去。

我掏出钱,让司机带一程。司机答应了,不收钱。

我在司机帮助下,把洪可馨抱上去。

太岁的眼线布满沿线。而且,除了清龙会和黑太保的追踪,我们又陷入杜赤焱与七星帮的追击拦截之中。七星帮的人要杀了她替老帮主报仇,但不敢和清龙会直接冲突,只好悄悄跟随。

卡车在路上缓慢行驶着,道路是碎石铺的,被车轮碾压,变得十分颠簸。

我看到前面是个路口,就让司机停车。然后和司机一块把洪可馨放了下来。

我来过镜湖镇一次,依稀认得路。

我在附近路口找来拉活的一辆三轮载货车,把洪可馨扶上了三轮车后厢。

我靠在驾驶室的后窗旁,在篷布缝隙看里面的情况。洪可馨双目紧闭,神色难受。她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我只希望尽快摆脱他们,找个僻静地方,让她安心休养。

我让三轮车夫朝着地图上写的村落开去。

突然,我看到了后面滚滚扬起的烟尘。

一辆越野车追来了。待靠近了。看的真切,火车司机坐在前排。一旁开车的则是清龙会的人马。我急忙低下头。越野车迅速超过了我们,扬起一阵泥尘,追赶之前搭乘的卡车去了。

越野车后是一队摩托车。薛礼带着人马,也追赶而来。

我立即让三轮车夫拐入小路去。路面颠簸,越走越偏僻。经过一个路口后,四野都是长草,荆棘丛比人高。道路泥泞,车走不了,停下了。

“轮子陷入淤泥去了,不能再走了。”

我打开车厢。把洪可馨扶下来。

“可馨,可馨。你还好么?”

她双目紧闭,满头汗水,脸色火红。

我伸手一摸额头,滚烫得很。

我把几张钞票抛给司机。“这附近,有清龙会的人马么?我想找他们。”

“有,有。前面路口赌场的,听说就和他们有关系。”

“我和清龙会也有瓜葛。你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知道么?”

司机听了,浑身发抖,急忙答应,调转车头跑了。我来到路口。这个小镇叫做镜湖镇。镇子不大,只有寥寥几条街。街道大多是青砖古院,不但不繁华,甚至很凋敝。灰色的围栏外是一片片平房村落。镇子旁的大多数田地都荒芜着。我知道邵劲家在附近,想暂时去那儿躲躲风头。去电话亭打了个电话,让人来接。

十分意外,邵劲接的电话。他离开玉仙城后,竟然在家中。

我们来到接头地点,

邵劲帮忙埋伏,消灭了盯梢的人。

他神色呆滞,十分疲惫,穿着衬衫,很久没洗了,很脏。我十分吃惊,问:“兄弟,出什么事了?”

“家里出了些事。这是我的胞弟邵昀。”

他身边一个不起眼的青年站在雪中。冷得缩起来。夹着手,咬紧牙。不住颤抖。身后是一辆报废摩托车。

邵劲抬起头,问了句:“钱带了吗?先借点给我。”

“嗯。”我把阿彩汇来的三千元钱全部交给他。

他一把塞入口袋,驾驶着一辆摩托,再借辆三轮车,载着我和洪可馨在雪中一同飞速急行。

大家很快来到路口杂货店里。他们买了许多香,纸钱,蜡烛等祭祀物品。分成两袋装好,然后到一个加油站,把一只储水桶灌满汽油。

我有些诧异,不知道邵劲准备做什么,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可是,看他的神色又不好问。

我知道邵劲的个性,心想,瞧瞧情况再说。

他绕到小巷口,来到树下一家五金店。老板看到他,二话不说,带他去后面。抛给他一个袋子。他打开袋子,里面是几个□□,一支□□,几百发子弹。他不满意。老板抛出一包矿山的炸药,和十来支□□,说只有这些了。他看到炸药,才点头付款。

我的心,更觉得不对劲了。

他检查好了枪,说:“走!”

我背着洪可馨,跟他往前走着。

我们经过六合村口。他把装武器的袋子交给胞弟。

邵昀绕到后门,我们走前门。

我们向村内走去。村外有一些穿制服的人在守卫,其中一些似乎是黑龙堂的残部。他带着我,绕入村中。村里几乎没有人,一片寂静,十分阴沉。许多住户,都搬走了,遍地狼藉。一个老人,在墙角哭泣。

雪花落在我们头顶。

五六个穿西服的人,从三面围了上来,分前左右三面堵住他,喝问:“小子,你究竟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

对方一吹哨。七八个冲来的人,乱手乱脚地强行把我们架入角落里。

一个乡霸站在一旁抽旱烟。另一个看起来和善的肥胖乡民劝说:“小劲,别人都答应了,这些钱,你不拿,也没用,反倒便宜了他们。你就听叔叔的话吧。你就拿了钱吧。你让他们有个台阶下。大家都好下台。”他半劝半威胁着说:“事情搞大了,对谁都不好。”

一个黑西服的人,恶狠狠的厉声恐吓:“小子,你不拿钱,难道你以为,去衙门告状,就能告得了我们吗,能告得了我们大哥吗?告诉你,别不识好歹!衙门的人,还要听我们大哥的话。”

“那些人,就是下场!不论黑道白道,你都玩不过我们大哥!”他嚼着槟榔,这么说着。

我低头一看,墙角的塑料布下竟然有尸体。他们搬起尸体,正准备运走。我瞥见一旁的沉默不语的男子的手腕有一条黑色的弯龙爪。认得是清龙会的标志,但不知道是他们的哪个分支。清龙会散布各地,每个分支,本来都是独立的帮会,都有不同的标志。他们虽然听从统一的头子指挥,但自身依然沿袭了本来的人员体系,使用原来的标记。

那穿黑西服的人给他点烟,毕恭毕敬。那男子对他十分不屑。

胖子把我们拉入一个小院,那里摆着桌子,丢下两迭钞票。“拿了钱,签字!”

“不要。”

“那你要什么?”

“把你的钱收起来,不要以为,人命花几个钱,就能把事情了结!告诉你,天理昭昭。多行不义必自毙!做恶多了,总有人会来收拾你!等我回去祭拜了再说。”

“不行!”

邵劲说:“哼,你以为,我会去告状吗?告诉你,不会!钱,我也不要!”村里的恶霸头子听了,竟然一时答不上话。

“谅你也不敢去!要不然整死你!”

邵劲执意要离开。胖子收起和气,突然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一把拦住他。

邵劲突然掏出腰间的□□,顶着对方的下巴。胖子神色惊恐。邵劲缓步向前:“你在害怕么?那是因为,你做了太多的伤天害理的坏事!”枪声响了,那人头部中枪,瞬间倒下。死的正是他的亲叔叔。

那纹身男子见状丢下烟,正要伸手拔枪,被我一脚踢在胸口,卡在墙上,动弹不得。

邵劲手一扬,铁钵般的拳头一拳砸在他的太阳穴。那纹身男子摇晃几下,倒地不起。

钱被风吹落,散了满地。

其余手下见状,惊呆了。我喝声滚。他们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邵劲带路,转了几个弯,终于来到家门前。不远处,仍然有人在旁看守着。门是虚掩着的。开门进去,门上的一幅“六和刀”牌匾早已损坏,被人拆了下来,丢在角落。

他抛开手中的东西,跪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哭喊着向前挪去。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吃了一惊。

院子地下,木板上,竟然平放着一排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共有六口人。一个白发老人,坐在院子一角的打刀炉子旁的矮凳上,额头鲜血未干,望着尸体不说话。

我能认出来,白发人是他父亲。

兵器架子和练武的用品倒在地面。

天空中,飘落点点雪花。雪花融化在渗出的鲜血之中。覆上了地面的尸体。

他点燃蜡烛,香。插入地下。跪下磕头。“妈,姐姐,弟弟。各位师兄弟。我没用,回来迟了一步,让你们被恶人害死。你们去吧!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说完,在地上燃起纸钱。再磕了三个头。他的眼中的泪水一直在打转,但终究不会流出来。

雪花纷乱,漫天飞舞,仿佛上天也想让逝者安息。雪堆积在地面,越来越厚了,但是,它却无法遮盖这大地上的血腥的一切。

我把洪可馨暂时放在屋檐下,拿出止痛药给她服用,暂时止痛。

老人让邵劲快走:“他们不会放过你。快去雪山,找到黄草谷,投靠我的结拜兄弟,你的师叔魏髯居士。惟今之计,只有投靠雪山门,才能保护你。请东将教主出马,才能报仇。”

我询问东将的下落,老人摇头不语。

邵劲赶紧收拾了几件衣服,塞入一只破包里。然后收拾父亲的衣服。老人拦住他。

“父亲,我们走吧。”他劝老人。

老人摇头。“不,我不走了。我受了内伤。走不动了。”

老人抛给他一把五寸短刀。“孩子,拿去,这是你爷爷亲手打的刀。这也是六合刀门的帮主信物。从今以后,本门就交给你了。当年,你爷爷,是,是被黑岳所害。镜湖之战中,黑岳为了立功,假装回来探望师傅,却暗下毒手,杀了你的爷爷。”

“黑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岳本名雷定南,二十几年前,他在铸刀镇犯了事,遂掩姓埋名,来投靠你爷爷,加入了六合刀门,成了门下的秘密弟子。谁也没料到,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不甘久居人下,更无法忍耐清贫。而且,后来我们才知道,其祖上是称霸一方的恶首,曾带人围剿向全忠。其父乃是铸刀镇的恶霸,因为非做歹被华伯枭首。”

此刻,大门外传来打门声。“快开门,开门!”

“我的腿被他们打断了,我走不了了。你别跟他们硬拼。这场持续十年的纠纷,我们已经输了。黑岳这个狗贼,恩师收留他,收他入门,教他本事。他投靠杜老头后,得了重用,竟然恩将仇报。如今,这清龙会比他们的头子黑岳还狠。赶紧走吧。别被他们灭门了。”

“不,不行。”

“走吧,要不,我们都要死在这儿。迟了就来不及了。记得,记得给大家报仇!——这位三合会的江湖朋友,快带他走。”

邵劲双拳紧握。

他打开油桶,把汽油洒在尸体上,及屋子各处。

他点燃火把,举在手中,再看了他们一眼,把火把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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