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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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沉沉,山色笼在浓浓的雾霭之中。

山顶的矿井高塔,也被浓雾包裹,好似披着纱的巨人。

浓雾下,黑色矿石的缝隙的长草倒挂着露水。

露水中倒映着一个黑色世界。

一个朦胧的影子,顺水漂来,越来越近。

充气橡皮筏顺着矿山的蓝黑色水流漂流,隐入一带如袖云雾中。

这浓雾,掩盖了前路,让人分不清方向,但却也成了天然的屏障。

我只觉满口都是铁锈的气味,十分难受,但借着水流之助,我很快摆脱了对手。

我把洪可馨扶上岸,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的躯干中了两枪,伤口发紫,弹头有毒。除此之外,手臂,腹部,都受了不轻的伤。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肌肤。我暗暗担心,可是追兵在后,除了尽快逃走,又无暇去多想什么。

经过水坝,继续依靠橡皮筏顺着臭水河漂流。

水面上阵阵恶臭传来。河岸四处都是矿山污染的痕迹。我急忙用袖子捂住鼻子,用破布塞住她的鼻孔。

水湾四处都是被矿物污染过的黑色的荆棘,在雾气中,姿态诡异,好似许多敌人。

进入急流险滩,橡皮筏被顺流急速冲下。

一夜大雨,小河水上涨,淹没了两旁的礁石。我努力用塑料桨控制橡皮筏,经过激流,掠过险弯,飘行了许久,水面渐渐舒缓了一些。

日光仍未浮现。天地沉沉。

我看到村落的影子,努力把橡皮筏划向岸边。

橡皮筏搁浅在小河边的水泵房下。

我朝四周查看,同门和对手都不见了踪影。

天地一片静谧,反而让人浑身不自在。

我背起她,踏入水中,踉跄涉水上了岸。

那饱含矿物的污水一沾伤口,刺骨般痛传来,这污水不但有毒,也让伤口极易感染。

我咬牙前行,山巅飘来一片雨帘,雨水洒在我的额头,冲走我满身的五颜六色的矿物臭水。

我把她放在竹林下暂时避雨,然后脱下外衣,盖在她的身上,休息片刻,继续背起她,顺着田间竹篱小径艰难的朝前走去。

我在泥泞的道路上吃力赶路,不慎踩在滑石上,身子一歪,急忙用手撑地,才没有倒下,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农耕拖拉机的小车轮上。

她醒了,神志迷糊,眉头间流露痛苦的神色。

远处传来犬吠声。一队人拉着犬顺着溪流搜寻而来。

我背起她继续前行,道路被小溪截断了,水上没有桥。我卷起裤腿,涉险踏上前方溪流中的小水坝。很快,水流已经淹没我的腰。流动的水在水坝后轰鸣着卷起浪头。我小心翼翼,咬紧牙关,背起她,走过了急流中的石礅。

我来到树林中,看到李卫也在踉跄逃生,十分狼狈。两个对手在后紧紧追赶。

我心里挣扎着,不知道该不该出手,但犹豫再四,还是救了他,开枪打倒了追击的人。

他手臂负伤,看到我们,有些诧异,说:“你们,你们?”

“放心,我们没有被炸死。”

“——你快走吧。我们朝对面走。引开他们。不管过去的恩怨是怎样。今天,我们都曾立誓协助对方。既然说了,就要做到。”

李卫说:“少假惺惺。”他对华伯耿耿于怀,恨乌及屋,对我们有成见,挣扎着,爬过河岸,钻入一片林地中,一路走一路骂,“妈的周喜儿,骗我去七星寨会合。拿我当诱饵。几乎把老子害死!”

我藏身竹林,稍稍休息。

我们继续绕到走,忽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人,低头一看竟然是程俊。

他已经中弹昏迷。

程雪如从树后出来,看看我:“你们还在这儿?我们在会合点遭到暗算,刚冲出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言难尽,会合点是陷阱。你们赶紧走吧。”她有些惆怅,“我会对他们说,你们已经被对手害死了。今后再也别回来了。好自为之。”说着背起程俊,向前走去。

我向另一个方向逃去。

小河河水湍急,漩涡飘动。我用竹竿试了一下,水深恰好及腰。

小河旁传来了汽艇的引擎声,对手快到了。

我半身湿透,浑身是污渍,血迹,但顾不得许多,立刻背着洪可馨,趟入河水,小心翼翼的过河,登岸。洪可馨醒来了,突然看到前面的人群。我捂住她的嘴,藏身树林后的沟渠下。

前方土丘旁,聚集了一群人。

大志被他们抓住,吕万举起枪逼问洪可馨的下落。

洪可馨奋力挣扎,要去救人,被我拉住。

我背起洪可馨,朝平野走去。

前方石礅下一水坝,因水位上涨,已经成了小瀑布了。如果落足时没踏中石礅,就要被水冲走。

我涉险渡河,若是我一个,必然无法站稳,不过背上洪可馨,倒是增加了重量,让我侥幸渡河。

我上岸不久,霸刀带人追到小河旁。

此时上游的洪水到了,水涨起来了,他们只能望河兴叹。

我穿过一片桃树林,终于在一片篱笆旁看到了乡间土路。可是昨夜暴雨如注,路面一片泥泞,四处是水洼。我没走几步,腿陷入泥浆中,举步维艰。前方天空云层低垂,雨水挂在云梢头,落下零星的几点。

大雨眼看就要落下。

有一队人朝这边走来。身后,七星帮的人也在赶来。我们已经进退无路。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洪可馨叹气。

我安慰她:“没事的,我们冲出来了。你再忍耐一下,我带你回去找包德。”她摇头,“不,回去是死路一条。——走,自己,走。你是一堂之首,没必要,为了我这样一个负罪的人而涉险。”我担心被对手包围,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又不能昧着良心,丢下她不管。

“自己,走。不要,管我。走一个,就是,胜利。”她吃力地说。我想起她的绝情,冷漠,对东叔的死无动于衷,内心的愤怒再次燃起,想把她扔在这儿,任其自生自灭。

小河上传来船的汽笛声,追兵就要到了。我走出几步,一回头,看到她的痛苦神色,终究不忍心。“罢了,虽然你无情,但我不可无义。大家一起出来,怎么能一个回去。再说了,什么一堂之首,只是虚名罢了,能活着才是真。”

“不管你恨我也好,讨厌我也罢。就当还个人情吧。”我把她抱起,边走边自言自语。“早劝你远离庄园,远走高飞,你不听我的话。现在,落的这个下场。你后悔么?”

洪可馨摇头,“不,伯伯对我有恩。我不能置身事外。丢下大家不管。”

“你少说几句吧。”

矮丘陵后一道黑烟滚滚而来。

我朝汽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吃力地爬上丘陵,向远处一望,自矿山内绵延而来的铁轨上果然有火车。这小型火车是给这片山麓的矿山运送矿石的,速度非常缓慢,就似在铁轨上爬行。

一堆堆黑色矿石在货箱中如一座座矮山。

我走到铁路旁,带着洪可馨,爬上丘陵旁的铁路天桥,扶着她,在小火车经过时跳到车厢里。

我把洪可馨放下,靠坐在散货车厢的矿石堆旁,利用车厢掩护。

火车缓缓的前行。路边两列树木挡住了视野。

我不敢松懈,举着枪,靠在火车车厢警戒。

不久,小火车在车站停下了。

这是个矿石外运的中转站。站牌写着“七星镇”。车站里停靠了好几列运货的火车

一旁的铁轨上有货车停靠,工人已经给车头的水箱加满水,汽笛响了,马上要开了。我背着洪可馨,用绳子把她和我捆在一起,躲过看守,悄悄来到车旁,爬上了火车,在一截矿石货厢内躲藏。不久,车头冒出滚滚浓烟。在呼哧呼哧声中,火车缓缓启动了,在笔直的向北的轨道上,缓缓离开,越开越快。车头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路旁的树木开始迅速的后退。

清龙会的地方头角霸刀,和手下从铁轨上奔跑追来,但火车速度加快了,他们追不上了。

铁路两旁都是高大的铁丝网,阻隔了混乱的世界。

笔直的石峰,渐渐远去了。

一切,纷乱的,厮杀的,血腥的大地,都在身后了。

我们一同走上了遁世避仇的路。

天地间几只南来的大雁,在风云中飞翔,远去。

不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洪可馨望着远去的村落,远去的石峰,双目含泪。

铁道灯闪烁的光线,映衬着晶莹的泪光,迅捷的掠过无边的大地。

“你为什么,要带我走?不让我跟他们共归于尽?”

“走?”

我的内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冒险带她走。她对东叔见死不救。苗云英死后,我一直昏昏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成了和宗先生一样的负罪者。

“那是四嫂临终前的嘱托,也是杨东义大哥的叮咛。反正,我只不过是受人之托,出于义愤。而且在那个时候,无论我怎么选择,都会得罪人。不救你,你的手下恨我。救了,你恨我。权衡之下,我更希望你恨我。”

“我说的是实话。你骂我吧,如果那会让你舒服一点。”

洪可馨想开口骂,但嘴巴还是合上了,神色凄楚。

我望着天空,地平线那最后的一缝光线,也渐渐隐去。

“如果你死了,谁来继承庄园?我是为大家着想。我救了你,不等于你就是我的谁。”

“你。”洪可馨脸色愤恨,不再说话。

夜晚,山野沉寂。车轮碾轧铁轨的清晰的咔嚓声,突显了夜的寂静感受。列车头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掺杂着铁轨的嘶嘶声,向道路旁扩散。我们身在车厢,坐在矿石上。我拿出干粮,放到她嘴旁,她不肯吃。我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快吃吧。”她依然摇头。我把干粮拿回来,自己也是无法下咽,只好再包了起来。

我望着天空跟随而来的稀疏的星点,心想此去雪山三千里,那是一个几乎无法想像的征途。

“阿成。我不知道,许多时候,我所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我觉得,我连累了很多的人。”她说着,连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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