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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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镜湖开去。

雪停了,但天空依然是阴云沉沉。云山似乎随时就要倒塌下来。

我说:“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或许到了雪山,可以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

洪可馨摇头:“如果帮会的人要找我们,我们藏得一时,藏得一世么?而且全天下的各路大小帮会的人马,眼线,大概有二百万人,我们怎么躲得开这四百万只眼睛?”

“你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逃避。我既然来到镜湖,不找到水月宫的人不罢休。水月宫的人知道仁君遇刺的事。因为目击者之一就是水月宫的教主东将先生。再说,见到水月宫的人,就能回到我的家了。我宁愿在家过十天快乐日子,也不肯一辈子躲躲藏藏。”

“可是,这太危险了。”

“危险?我们干这行的,什么时候不危险?”

我问邵劲有什么打算。

他神色恍惚,与对手对抗多年,最终家破人亡,这令他受了极大的刺激,变得沉默寡言。

洪可馨有些担心,说:“人最怕的不是伤心,而是不会再伤心。”

“是啊,他的心似乎已经死去了。也许,时间能平复他内心的伤口。”我回答。

不久,前方道路已经十分泥泞,无法继续开了。

我停了车,把车推到路边的树林内。

我在邵劲的帮助下,扶着洪可馨向林子走去。走了一会,把她放在地上,靠着树干,休息一会。

我们连日奔波,又经历了这一场惨烈的厮杀,此刻都疲惫不堪。

清龙会的人马迟早要搜到这里来。可是,洪可馨的情况堪忧,无法经受长途奔波之苦。

我看看四周无人,路旁小桥下有一艘小舟独自飘荡,便扶洪可馨向小舟走去。

邵劲拉住小舟的缆绳,让我把洪可馨抱上小舟去,缓缓放在船舱,然后撑开小舟,随着小河水漂流。

不久,小舟进入一片碧波茫茫的湖水中。游目四顾,只见烟波浩淼,水天一线,似海而不是海。

“这儿就是镜湖了。”她说,“好熟悉的景色,没料到,十二年前,我跟着伯伯坐船离开。十二年后,我竟然是以同样的方式回到这儿来。”

当晚,邵劲带我们到附近的废弃农舍过夜。

我忽然想起一物。匆忙打开地图。地图上布满了红圈,许多地方都用笔勾勒,作为标记。我不知道这红圈子内究竟有什么乾坤,猜想这是庄园的会员或资产的分布图,但又不敢确定。不过,既然是洪可馨带着的东西,必定是重要的。我想起车站外站牌的地名,找到了地图上的同样的地点。忽然看到向东不远处,有一个特别的三角形标记。心想,既然前面是个标记过的地方,那么,那儿肯定是个有特别的意义的地方。如今无路可走,不如冒险去查探。而且镜湖附近我曾来过,不算陌生。不怕迷路。

我们造访小地方,必然会引起一些注意。所以,要么去大的城镇,要么去无人的地方。我知道,杜赤焱很快就会追来。现在顾不得许多了,不管红圈上标记的是什么,反正就朝那儿去。

天亮后,我们离开了河岸。邵劲带路,按照洪可馨的地图的标示找目的地。

我想,也许地图标示的,是其它庇护所,那儿或许能让我们暂时栖身。

我背着洪可馨,顺着邵劲的指引,朝林子小路走去。

不久,林子前方露出一个瓦窑。我放下洪可馨,走到那儿。瓦窑前的空地的棚子晾着许多厚厚的红瓦。瓦架子前一水井。井绳还在微微的晃动着。我跑到井旁,打起清水,喝了几口,再灌入水壶,送回去。邵劲也喝了些水,洗洗脸。

我经过一道矮墙旁,急促的脚步声,从墙的另一侧传来。

一个对手的头子连连催促,“快,少说废话,喝了水,好分头搜索。”

我心中一惊,朝洪可馨看去。

邵劲按着刀柄,准备动手。

我暗暗祈祷。

林子的荆棘突然晃动。

那头子朝林子望去。“看看!那是什么?”手一挥,几个手下拔出刀,走了过去。他们渐渐靠近。忽然灌木丛一晃,一只猫急速逃走。他们松口气,转身返回。

我矮身躲在墙后,额头遍布汗珠。

我看着他们喝了水,分成几队,朝不同方向追赶我们,趁着这个间隙,急忙奔回林子,喂洪可馨喝了一些水,在邵劲的保护下,继续背起她朝前走。

我走了一会,忽然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前行。

前方是一个小村。

我想,凭我和邵劲两人的微薄之力,如果遇到对手,根本逃不掉,不如进村躲避。

我们藏入村中小巷。

村子外不远,是湖边沙土地了。一座大型采砂场堆积了如山高的砂石料。沙子外的湖水的浪头中,上百艘百米长的采砂船联合起来好似陆地。轰鸣声中机器正在开工。长长的吸管把沙子送上岸。水面停靠十来艘巨大的装载砂石的货船,在高大的铁架子下等待着传送带送来沙子,装载运走。

岸边停靠了一列白色的快艇。快艇附近,一艘渔船被改装成了水上的住所。运油的货船把一桶桶油卸在岸边的土地上。一些留守的村人在做工地的工人的买卖。店前用篷布搭起架子,摆下几张桌子。几个工头脖子纹了中部分支的铁爪标志,抽着烟,打牌,懒散的看着地盘。

我心里充满了疑惑。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难道,红圈标记中的地方就是对手的老巢?那我可来错了。”

一人忽然站起来,接了电话。

水面外,一艘快艇疾驰而来。

我和邵劲一前一后,互相掩护,悄悄向前走。来到地图上标示的地点,向前一看。前面横着一座白色小楼,楼前挂着黑色的龙旗,还有赌场的菱形幌子。我吃了一惊。小镇外竟然是清龙会的一个分支的窝点。照地图走,没想到竟然来到了这个地方。

不出所料,这镜湖果然成了清龙会分会的巢穴,他们控制了河流汇入湖水处的采砂等行业,水上不时能见到带枪的帮会打手开快艇在巡逻,护送运载沙石料的货船离开,防止对手进入他们的地盘上,抢夺他们的买卖。

我小心翼翼地顺着树林小路向前走着。远处的河岸被围墙包围,围墙内竖立起了许多高大的烟囱。冒出滚滚黑烟,让天空也变灰了。许多银色管道错杂。

邵劲在海港城郊外住了许久,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不敢相信。

我们绕着工厂的高墙穿行,躲开对手,大概半日之后,穿越茂密的青冈树林,终于看到了一片长草后的湖水。

眼前云烟渺渺。湖水横无边际。

我扶着洪可馨,在邵劲的保护下,来到水边的蓝色简易房旁的小店。

这小店是用废弃的船改造的。现在工人都在船上工作。店里恰好没人。一旁的收音机开着,播放着天气预报,和一些无聊的广告。我走过去,在店铺的木架上,拿了一些饼干。把钱拍上架子。我走到一旁工地的伙房,发现饭还有一碗温的,菜却没有。我在瓦罐拿了一些腌菜,走了回去。一手扶着洪可馨,另一手用勺子,喂她吃东西。

“米饭太硬,她恐怕吃不下。可现在哪来的稀粥?”

我把泡水的饭,喂入洪可馨的口里。洪可馨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邵劲揭开酒坛子,喝口闷酒,不想吃东西。

远处的高架子上的如长龙般的传送带下走出几个身影。

我心头一惊,急忙把洪可馨扶到店铺里,藏到床上,用被子盖住,悄悄来到窗台旁,透过窗格朝外一看。

河边来了一伙人。东边林子小路方向,也有六个人走了过来。

杜赤焱穿着工作服,也从沙堆积场走了过来。

“怎,怎么了?”洪可馨清醒了一些。

“没事,不要担心。”我安慰她。

我一回头,忽然看到小店后院的门旁,站着一个农妇。她瞪大眼睛,望着我们。

我示意对方不要声张

邵劲拿着匕首,藏在草垛后。

两路人马会合,坐了下来,倒茶,喝茶。

“哼,他们跑不远,一定在附近。”一个人说。“哼,地图在手,可以回去向黑岳大人交差了。再杀了洪可馨,我们就赢定了。”他们笑谈着,“谅他们也逃不出我们的手心。”

全半山的手下也来了。

邵劲看到仇家,分外眼红。

我在青花布门帘后,透过缝隙朝外看。

一艘快艇靠岸。一个人先跳上岸,拴了缆绳。然后一个身形粗壮的人先下船。是郑镬。他带了人马向小店走来,手下忙用衣袖擦拭塑料椅子,请他坐下。他坐在木椅子上。大家躬身逢迎,端茶倒水,扇风拍马。郑镬说:“哼,上面吩咐了,见到洪可馨,要抓活的。留着有大用处。”之前一人说:“活捉?”郑镬点头,“黑岳要斩草除根,太岁吩咐要活的。”

他瞥见杜赤焱,使个眼色。

手下会意。一个手下向杜赤焱走去,问:“喂,那汉子,你见过一男一女么?”

杜赤焱脸色狰狞,独自喝酒。

我寻思,自己只有七颗子弹,而对方有十几人,就算一枪一个,也打不过他们。

那手下再问。

杜赤焱继续喝酒,不理会。

“喂,问你话呢?”他继续喝问。

杜赤焱放下杯子,慢慢站起。

“喂!”

他只想跟随这些人找到洪可馨,不愿多生是非,转身走了。

“原来是个聋子。”

杜赤焱说:“我没聋。”

“哼!没聋,那怎么不回话?你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么?”打手头头骂。

杜赤焱继续朝前迈步,不回身,手一晃,甩出一个东西,黑咕隆咚,落在小店的桌椅旁。

那东西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子,不断冒烟。

他们定睛一瞧,那玩意竟然是□□。

众人连滚带爬,朝外逃去,撞翻了桌椅。

郑镬躲避不及,倒在地上。

他们都趴倒在地,浑身发抖。

片刻后,□□不再冒烟,也不炸,是哑的。

众人纷纷起来,连骂娘,拍打身上的泥尘。

郑镬吩咐四处找时,杜赤焱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收拾东西,清点时发现一支□□也不见了。

“奶奶的,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戏弄咱们。回头见了他,非砍他成十八段不可。”

轰隆一声,□□爆炸,那说话的人被炸飞,落入湖水中。

众人在烟尘里,吃惊不已。

混乱中,我急忙换上农家的粗布衣服,把另一件女子衣服套在洪可馨的身上,悄悄背她从后门出去,穿过后院的菜地,朝外走去。

她双目注视着着前方。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我朝她注视的方向走去。

杜赤焱从树后缓步走出,悄悄跟着我们。他自火车中与我交手,便一直悄悄跟踪,希望能跟着我找到水月宫,从而找到铁霜。他和清龙会本无仇怨,只不过,不希望清龙会的人在旁坏了他的事,抢了他的东西,所以先给对手个下马威,打发走那些人。

小路前方一个矮胖男子走了回来。就是那三轮车夫。手里还提着几大把菜。

我的心提了起来。我想,若是对方看到我们,声张起来,我们肯定逃不掉。

我伸手,按了按怀里的□□。

我看看洪可馨。她额头满是汗珠,浑身剧烈痉挛,无法动弹。我把她藏在树旁的瓜棚下,把止痛药塞入她口中,用一块破布遮盖。自己从菜地的墙头跳了出去。然后迈开脚步,钻入林子,藏身树后。

“喂,那小子,你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清龙会的人向男子喝问,伸手比划着身高体形。

我在树林中举起□□,瞄准桌旁的人,扣下扳机。

他们急忙躲到屋子墙后。

邵劲突然钻出草垛,向他们杀去,吓了他们一跳。

我连续开了几枪,转身朝林子中跑去。

他们举着枪,追赶而来。我迈开大步在林中奔跑。子弹从身旁呼啸而过。我大口的喘着气。在树后停了下来,朝他们还击。他们也藏身在树后。我喘了几口气,继续朝林子深处跑。我边跑,心里边想:“刚离开危险,现在又跑到对手的老巢了。真是祸不单行。”之前背着洪可馨,我的体力消耗很大。而且,连日奔波,也让我疲乏不堪。我背靠着树干,再也跑不动了。

郑镬带人赶了上来,四处搜索,用对讲机,呼叫着其余的人。

我站了起来,咬牙,拖着沉重的双腿,继续朝前走。我的心中唯一存着的一个信念就是把他们远远的引开。这样,洪可馨才会有幸存的可能。

我走入一片密林。林子中飘起了稀薄的雾气。

雾气飘行,我很快便迷路了,只好不辨方向的朝前走。

树叶倏倏而落。一株粗糙的青冈木立在前方。

雾气渐渐浓了。所有人,包括追击的人,都迷失了方向。

我藏身荆棘后。

对手在我跟前走过。

突然枪声响起,几个对手倒下了。

我透过荆棘,看到一个人影缓缓浮现,待来得近了,看出对方恰是方才小店的那个农妇。

她在林子旁走过,说:“哼,竟然敢在这儿撒野,老娘忍你们很久了。”

我在她的指引下,匆忙照原路返回,发现小店外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清龙会的手下,都已毙命。邵劲早已不见了踪影。树干有刀刻字迹,写着“雪山。”想来他是复仇心切,去雪山找雪山门的教主去了。我无暇去管他,把洪可馨背到码头,放上小舟,解开了缆绳,划入湖水中。

我把洪可馨背上岸,朝树林深处走去。

林子中有一座土地庙,当晚我们在那儿躲藏。

天亮后,我打开地图,顺着标示,背着她,朝着下一个红圈内的目的地前行。

不久,我们到了一处水边悬崖旁。

我藏身荆棘内,看看情况。

前方的悬崖下是一铁索桥。我看看前方无人阻拦,抱着洪可馨,小心翼翼地走上桥去。铁索桥年久失修,左右摇晃,我怕自己失手,落水后与她失散,索性将她的手与自己的手臂捆在一起。

刚走到桥中央,对手也追来了。

桥的另一头,是一株古树。树下是一个木牌坊。牌坊上刻着“水寨禁地”四字。牌坊两侧是木栅栏,栅栏旁有角楼。

郑镬的手下,小刀门的人,还有别的帮会的人马,已抵达悬崖旁,但都止步不前。

有人冒险踏上吊桥,被人突射暗箭,落入水中。

我和洪可馨站在桥中央,进也不是,退也不行。

洪可馨说:“铁成,你走吧。那是古榕水寨的地盘。它的主人,是忠字堂口的人,伯伯的师弟。”

“师弟,那就是长辈了?我们何不去投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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