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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京的四个中国人(2 / 2)

沙舟问:“您知道他的来历?”

盛怀远说:“我只知道他是从台湾来的游客,一周前才到东京。我问他在哪一界恭喜?他说教书。”

沙舟说:“我收到一篮水果,签名也是这几个字。”

盛怀远说:“他可没谈到给你送水果的事!”

沙舟问:“昨晚他和您谈了些什么呢?”

盛怀远说,昨晚七点钟左右,这位先生进了店。进来时就带了几分酒意了。他先站着,看看菜谱,等转身看到***同志接见华侨的这张照片时,说道:“噢,你们是大陆那边的。”说后扭身要走,盛怀远拦住说:“大陆也好,台湾也好,不都是中国吗!为什么这么见外?”那人一笑,就坐下来,要了二两茅台,一盘香酥鸡,一份煮干丝,就自斟自饮喝闷酒。因为这时已过了饭口,隔不远的一条街叫歌舞伎町,是有名的“堕落区”,这条街就格外冷清。店中没有别的客人,盛怀远便替他斟了杯酒,和他搭讪。

“听您这口音,也是北方人?”

“祖籍广东,先祖在天津落了户,作进出口生意。我是在北京长大的,小学在汇文小学住校,中学在船板胡同汇文,大学在燕京。”

“现在呢?”

“处处无家处处家!”那人摇摇头,喝口酒说,“狐死首丘,我不论在哪儿住,都把窗口向着大陆的那间屋选作卧室,我相信,这样作梦才能作到还乡梦。”

盛怀远说:“我也是这样,近几年来,我每年旅游一次,每次都回北京。其实,北京我已经没有亲属了,连老朋友也没几个。可我只要在北京街上走走,换上干部服挤几回汽车,遛两条胡同,甚至跟饭馆的服务员拌几句嘴,跟百货公司店员吵几句架,就又觉着自己是个中国人了。”

“有机会这么走,不容易!”

“其实,回去还是看见的好事多。前年回去街上还一片白沙沙的水泥砖和黑油油的柏油路,去年回去住户的窗前屋后种上花养上草了,今年再去,嘿,有了街心公园了。前年回去看见有个体户拉三轮,我觉着比以前活泛了点;去年回去就见到了农民开着自己的拖拉机往城里来卖西瓜;今年呢,我在东单看见一溜三辆大旅游车,写着‘个体户旅行汽车,唐山、天津、北京三日游!’您说,这叫不叫日新月异?大的方面更说不完了!别的不说,就讲北京新建的这几个住宅区吧!以前的肃王坟,现在叫劲松,大楼起来了!西便门,那是上白云观雇驴的地方,现在也是住宅区,大楼起来了,还有……”

“那是人家。人家吃过苦、玩过命,如今得了善果,应该应分!有咱什么?”那人又喝了口酒,叹了口气。

“您这话就有点离弦了不是!人家是谁?中国!咱是谁?中国人!我跟您说句体己话,我祖上在前清也是赫赫有名的名臣,我的亲戚在镇反的时候没少受罪,一句话,中国共产党当了权,我有不少损失。我也骂过他们,以前我也赌过誓,决不跟他们接触。我觉着要是中国不革命,我总不致于落到这份上,再损也不致于当饭店掌柜的!”

“可听您刚才那口气,倒象洗过脑的!”

“没错,洗了脑了,是我自己洗的。这几年大陆上来的人多了,我跟他们谈的多些,也看了点他们送我的书报,我忽然琢磨透一个理:改朝换代,自古有之,只要改的对国家对民族有好处,个人进退算什么的?炎黄子孙为国为民作这么点牺牲有何可怨呢?我不是说新中国样样都好,‘*****’,干了多少缺德事,共产党自己都彻底否定了!不管新中国有多少缺点,有两样事您总不能不服,一、那儿没妓院没乞丐,没有歌舞伎町,没有黑社会作人肉买卖,逼良为娼、诲淫诲盗;二、中国人在洋人面前再也不矮一头。外国人不能在中国横行霸道了,基辛格、尼克松、里根,要商量事你先上中国来。你来我去咱们平起平坐。朱建华跳得高,女子排球打得好,你得升中国国旗,你得奏义勇军进行曲,这就叫扬眉吐气!我说您哪,犯不上为自己一点事犯愁,干吗放着宽处不想想窄处。佛家云,境由心造,退一步海阔天空……”

正说到这里,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士推门走了进来。朝那老人看了看,叫道:“老爷子,您离开会场怎么也不说一声,害得我一顿好找。快十点了,回去吧。”

她替老人付了帐,扶他上了门外等着的出租汽车,匆匆走了。今早上就叫人送来这束花!

沙舟问:“那女人是不是穿着黄裙子、黑上衣,鸭蛋脸,荷叶头?”

盛怀远说:“是的,她自称姓冯。您也认识?”

沙舟点点头说:“这位女士我认得。那位老先生或许也见过。”

盛怀远说:“那昨晚上您要在这儿就好了。他打听国内的事。您比我知道得多。能介绍得更好些。”

盛怀远说要去忙他自己的事。沙舟久久地在脑子里思忖这两个台湾人,总觉着有点古怪处。

回到旅馆,脱去上衣,急忙上床午睡。借着酒劲倒是睡着了,可睡着跟醒着差不多,脑子里乱乱哄哄,人影恍惚,总有那两个台湾人纠缠。睡了约半个小时醒了,醒后比没睡时头脑还昏沉。他知道再也睡不着了,就到卫生间用稍凉些的水冲了个澡,然后披上睡衣读发言稿。不念还好,这一念才知道二十多天的功夫白费了,那股熟练劲坐了趟飞机全跑了。读起来别别扭扭,结结巴巴,感情呆板,连重音都找不着地方!看样这丑要出大了。

一次读不顺,从头另读,越读越不顺嘴。他又急又气,懊丧的把稿子一扔说:“算了!干脆请中元去读!”

电话铃响了。

一听就是冯婉如。

“是沙舟先生吗?”

“是的,您是冯小姐?”

“打扰您了,有点事求您,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

“尽力而为,什么事?”

“家父也在东京,看到报上的介绍,对您十分景仰,很希望能见到您,不知道对你是否方便?”

沙舟心想:来了!这件事不了,是绝对不得安静了。就说:“同胞相会,大喜的事,能有什么不便呢?”

“您看,什么时候合适?”

沙舟想,是吉是凶、早晚总要亮底,还是早点弄出个究竟好。反正稿子是念不成了,便说:“今天就好。”

“什么地方呢?到您那儿去也可以,或者在街上找个地方更方便。”

“一切遵命。”

“就在淮扬春好不好?那里您算是熟地方了。”

“可以。”

“四点钟,我们在这儿恭候。”

沙舟看看表,已是三点二十分了。知道他们是一切安排好了才打电话的。

沙舟心情有些紧张。许多反特故事片的惊险镜头又一下子都推到他眼前来了。“鸿门宴”,“美人计”,秘密绑架、公开收买、摄影录相、伪造新闻……马上毁约还来得及。

可又一想中央号召海峡两岸多交流,多了解,促进统一大业,现在机会送到门上,临阵逃脱,自己算什么共产党员呢?不论哪一边,总还是好人多吧!

他走到淮扬春门口时,紧张的心情就丢掉大半了。门口只有盛怀远一人在迎接他。

“他们在屋里,”盛怀远说,“您放心,在我这儿决不会出现不愉快的事。论人数咱们也二比二,至少势均力敌。”

盛怀远说的屋里,不是营业厅,是他的后楼上,那里有一间纯粹中国式的客厅。天津地毯,红木家具,白铜痰筒,细瓷茶具,迎门连三上供着地地道道的中国财神,两旁撒金红地对联,写的是“陶朱事业、管鲍遗风”。

听到脚步声,冯婉如就扶着一位六十开外、精神疲惫、面色潮红的老人迎了出来。老人上身穿的正是那件灰哔叽对襟小褂,卷着白袖口,下身是西服裤、圆口布鞋。

冯婉如介绍说:“这是家父。”

老头说:“冯良冀!”

沙舟说:“我们好像见过了!”

“见过见过!”冯良冀笑道,“我看您的时间长些,您看到我的时间短点,因为我当时正有点心事,回避了,请原谅。”

进到屋中,分两边挨次序坐下。盛怀远不用侍者,自己用盖碗沏了茶,捧到了各人面前。

冯良冀笑道:“在报上看到对您的介绍。您是自修自学,功成名就的。受了那么多磨难、刚刚洗清冤情,就写出成功的论文来,为炎黄子孙争光,我十分佩服!”

沙舟说:“谢谢,粉碎‘***’后,共产党实行拨乱反正政策,把多少年的冤案、积案都理清了,改正了。全国人民都意气风发,争着为国家、为人民出力。我个人命运是随着国家命运兴旺而兴旺的!”

“好,好,我为您高兴,也为我们民族高兴,盛先生说的对,那天晚上他对我说,海峡两岸比着兴旺才好!哪边干好了,都是中国人的福气,我服这句话。”

闲谈了几句,冯良冀饮着茶,脸上露出沉思的模样。

沙舟便问:“老先生约我会面,想必有所见教。”

冯良冀笑笑说:“没什么大事,我离开北平年久了,多次在梦里看见它,可总也看不清楚。报上说您久在北京,想请您给我讲讲北、北京!”

“这有什么不行呢?可北京这么大,从哪讲起?”

“衣食住行!北京还有人穿大褂吗?”

“这两年有女士们穿了。男的还没有,有也是在戏台上。”

“汇文中学还有吗?”

“有,改名叫二十六中。”

“汇文小学呢?在盔甲厂,城墙根底下。从五老胡同穿过去,那个胡同有个中药铺、出名的苏合丸。”

“没了,没了,盔甲厂那边盖成现在的北京火车站了!”

“东单牌楼听说也拆了?”

“单牌楼,四牌楼全拆了。单牌楼拆了以后,曾经在陶然亭公园又树了起来,‘*****’中**一句话,又把它从那儿拆掉了!”

“唉,东单牌楼北边有个三星餐厅,是西班牙人开的,在平安电影院界壁儿。平安当年专演美国片,可比真光设备差。”

“三星的房子还有,以前开过一阵饭馆,后来又改成什么公司的办公楼,现在弄不清又改成什么了。平安倒还有,叫儿童电影院了。”

“那东单飞机场呢?”

“现在是个公园。有一部分作了体育场。”

“飞机场东边,马路北口有家专卖脂油饼的,掌柜山东人,在那吃完饭出来,连书包都是油烟子味,还有吗?”

“有,可不卖脂油饼了。”

“东安市场的豆汁徐呢?”

“没了,东安市场重新建过,东来顺盖了新的大楼!”

“那门口的饭摊也撤了吗?那个摊的羊肉馅饼全城第一,东来顺的东家,就摆那饭摊起家,他发了财,不忘本,还留着这个摊,切涮羊肉的肉片剩下肉头拿来作馅,不收利润……”

说着说着,停了话声,老人双手捂上脸,眼看泪水从指头缝里渗了出来。沙舟惊住了,不知说什么好。冯婉如走过去,把一条手帕塞给老人说:“爸,别这样。”

“梦啊!梦啊!自打过了六十岁,我一作梦就在这几个地方转。”冯良冀象个孩子似的,擦着泪,唏嘘说,“三十八年,我离开北京三十八年了!北京没有我,还是北京!我没了北京,我可就不是我了……哎哎。”

沙舟说:“你别心窄,方便的时候,您可以去看看,现在政府的政策很宽……”

“听说了!也有回去过的。”

“是啊,您也可以回去看看。”

冯良冀把头狠狠的摇了摇,不再说什么。盛怀远立刻找些别的话头,把话岔开。盛怀远讲不久前到日本来演出的京剧团,说李元春的猴戏把日本人看迷了。又说北京人艺来演“茶馆”第二天,许多华侨不约而同的都穿起旗袍来,有人建议盛怀远在东京开个中国式的茶馆,服务员一律穿长袍,掌柜的着马褂。茶馆名字叫“老舍”。

冯良冀说:“台湾报上说老舍死了,我不信,老舍写了不少说新中国好话的作品呀,后来,后来证明是真的!我想,要连老舍这样的知识分子还容不得……”

冯婉如装作送水,过去推了老人一把,老人愣了一下,把话停住了。

“是‘***’犯的罪过!”沙舟说,“‘***’我们都审判了!”

“是的,是的!说实在的,你们干得不错,我们不少人很感到安慰!”

盛怀远说:“新领导掌权,会越来越好。”

“是的,好就好。不管哪边弄得好,都是中国人的福气,我相信。不然我也不到日本来。”

沙舟疑问的“嗯?”了一声。

冯良冀勉强笑笑说:“您不知道,这里有个缘故。我早年有个把兄弟,也叫沙舟,是跟吴文藻、费孝通先生学社会学的。那时候的社会学包括少数民族的历史、风习。他跟费先生去贵州苗山作过调查,还随曾昭伦先生去过大凉山。他自己希望去新疆研究西域史。所以,所以在日本报上看到您的名字,误以为就是他了!我想尽办法要促成他来,想见见他,想亲耳听听他的学术演讲,我在台湾总惦着他,到昨天才知道,您是另一个沙舟!我估计,我估计,我送去那篮水果一定把您弄懵了!那是您来之前我定下的,您别见怪。”

盛怀远说:“都是中国学者,哪一个沙舟先生取得成绩咱们都高兴是不是!您没见着那一位,送给这一位也一样不是?”

冯良冀说:“那当然,那当然,明天沙舟先生演讲,我一定恭恭敬敬的去听。”

沙舟说:“谢谢您,不过我不是搞西域史的,我这是兴之所至写的东西,虽有点发现,但价值不大,只怕叫您听了失望!”

冯良冀说:“我知道,您从小学徒,1949年后才跳级进大学,此后又干了多年非本行的工作,仅仅这么几年就取得如许成绩。令人高兴,令人欣慰。”

沙舟说:“我回去,一定打听一下另一位沙舟先生的下落,有机会时让他给你去信,既是费先生的学生,跟费先生打听,他总会知道,我想他的成就一定会比我大。”

冯良冀问:“费先生还好吗?听说他不久前到英国讲学去了,他身体还行吗?以前在贵州爬山,他就要手拿个气筒不断给自己打气的!”

“您认识费先生?”

“不认识,不认识。听说,听那个沙舟说的。”

服务员进来报告,酒菜已经摆好了。盛怀远就让大家到隔壁房间入席。席间,冯良冀喝了几杯茅台,脸上有了红色,心情、兴致也好了些了。便问沙舟,灯市口有一家酒店,专做公鸡牌“绿豆烧”,现在还有没有?从“绿豆烧”说到“莲花白”、又由莲花白说到茅台。他说早年到贵阳喝茅台吃狗肉是大享受,茅台有清茅赖茅之分……沙舟对于酒是外行,而且没到过贵州,就只有听他介绍。说过酒,又说戏。他说李元春的猴戏他没看到。台湾的猴戏不行,看猴要看郝振基杨小楼,最次也得是李万春。李万春是跟载涛学的,有传授。这冯老人原来是个戏迷,盛怀远也会拉会唱,说得高兴,盛怀远拿出弦来,冯良冀唱了一段“坐宫”,真正余派,苍老醇厚。可惜悲凉了点儿。

大家要沙舟唱。沙舟不会唱京戏,想了半天,硬着头皮说:“我唱个吧!这歌是我小时候学的,因为就一句词,所以没忘。”

他唱的是“团结就是力量!”这个歌冯良冀也会唱。又因为这是借用的一首欧洲民歌的曲调,这曲调冯婉如、盛怀远也熟悉,所以沙舟刚唱了两句,三个人就都跟着哼。起初是轻轻的哼,慢慢的就大声合唱,引得两个送菜的女服务员也笑嘻嘻的站在门口看,唱完六个人一块鼓掌。脸上红通通,心里热烘烘,那股警惕、拘谨、猜疑的影子从这小屋中终于消散了。

分别的时候,冯婉如叫了车。想把沙舟送回旅馆,她们父女再回去。沙舟推辞。冯良冀说:“你先坐车到旅馆门口等我们,我陪沙舟先生走几步。”

汽车开走了。他们俩走了一段,冯良冀说:“沙舟先生,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不知方便不方便?”

沙舟说:“您请讲。”

冯良冀说:“说来话长,咱们长话短说。我所以非来东京见那位沙舟不可,是因为我欠着他一笔债务。我人老了,没时间再等了,不能背着债上阴间,我想把这笔款子托您带给他,或者买成图书资料、办公机器由您转交。”

沙舟说:“老先生,我并不知道那位沙舟在哪里。要找不到他呢?要是他不在了呢?”

冯良冀说:“您转赠给学校、研究所,交给国家就是了。”

沙舟说:“太仓卒了,您让我考虑一下,再答复您可以吗?”

冯良冀答应说:“可以,我知道,这也许太不自量了。”露出黯然的神色。

他俩走到旅馆门口,冯婉如从停在路边的车子里钻出来招呼说:“爸,沙舟先生到了,您上车吧。”

冯良冀伸出手来告别,说:“祝您一顺百顺、发达兴旺!”急急钻进车子,沙舟冲他摇摇手,对冯婉如说:“您告诉老人家。我回去立刻找费先生打听沙舟的下落,打听到马上写信告诉您,您能不能留下个香港或日本的朋友的地址,请他把消息转告您!”

冯婉如说:“好的,现在不方便,明天我打电话和您商量好了。”

沙舟回到旅馆,觉得比白天更精神了。他知道这样是睡不着觉的,便索性坐在灯下读稿子。这回读得非常顺,那股熟练顺溜劲又回来了。他打电话告诉中元,明天的发言他自己来。

沙舟第二天发言非常成功。他一上台,就看见冯良冀穿着中式小褂,坐在一个角落里,连连向他举了举手。演讲完了,在掌声中走下台时,冯良冀远远的双手抱拳、拱了三拱,散会后沙舟到门口找他,他却不知去向了。

整整两天,电话都没来。沙舟临离开东京的头一天晚上,服务员从门缝塞进一封信来。

从字迹看,是女人写的:

“……听了您的演讲,家父很高兴。叫我写信给您,衷心的祝贺,他说,内容虽说不上有什么重大发现,但由此可见国内学术空气之发达纯正。知道这一行还有人搞,而且远比以前有组织、有成就,他就放心了。”

“这次到东京,多次打扰您,非常抱歉。想来您会体谅老人的苦衷。”

“至于寻找另一个沙舟之事,您不必徒劳去麻烦费教授了。据我所知,家父并没有一个盟弟叫沙舟,费老也没这样一个学生。费老可能有过另一个学生,天资聪慧,学业有成,本来对他抱很大希望。后来,由于中国复杂的历史进程、和他本人的懦弱糊涂,作了件难为他人原谅,也不被他自己原谅的事。他从此离开了费老,离开了正常的生活轨道,他写文章、做生意攒下不少钱,钱越多他越发觉得心里发空,以至后半生总处于自怨自艾和自抱自弃的状态中。有心会见同行而无勇气,存意报效自赎而少魄力,便作出些可笑的举动来。上一代人的许多思想,非我所能理解,略作介绍,以释疑团。不管可怜也好,可笑也好,念其年迈昏庸,来日无多,您总会原谅的。种种原因,不便以真实名姓奉告,那临时借用的称号也不必再重复了。祝您有更大成就、更灿烂的前途。祖国统一可期,想来我们这代中国人,当不会重演这种悲剧了!”

沙舟急忙打电话找盛怀远,问他可知冯氏父女住址,盛怀远说:“走了,回台北了,昨天在羽田机场来过一个告别电话。”

84.9.6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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