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蓬蒙进得书房来,无视一切,只敛着眉目禀报,“瑶章御女做了甜点给陛下消暑,在等候传召。”
“等等吧,上官侍中身体不适,去跟冷瑶章说,叫她多备一份,待上官侍中缓缓,朕亲自去崇明殿寻她。”朕身体也有点不适。
主要是信息量太大,朕得消化消化。
搞半天,这俩人是想弑父叛族!
这……果然,熟悉的上官家风格。
敢想敢说敢干!
不是,这也太敢了吧?
那可是上官箴啊,如今上官家的家主,朕的户部尚书!
“你和宣徽,所求的,便是要把他拉下马?”朕虽然佩服这两个年轻人的英勇,但朕不理解,也不觉得他们能做到。
说把长孙泓拉下马朕都信。
可同出一脉,还是血亲,罔顾人伦孝道,如何能做到?
“若陛下能查明这一切真相,果真是他一手造就,那臣和宣徽娘娘,求陛下……赐他死罪!”他跪得端正,双眸血泪在脸上划出深深痕迹,朝朕拜伏,再三,而后道,“连同上官一族,有罪全诛,无罪流放,世家大族,便是檐下燕子,都不会无辜,上官家到这一代,已经烂到骨子里了,求陛下明察!”
此子好狠的心!
朕只是想抄个江南冷家。
他居然买一送一,想让朕抄上官家!
不!
可能还不止送一个,还有……东南总督,徐阳!
“若朕,不答应呢?”开什么玩笑,朕又不傻,上官家好几代的势力,上官箴离职朕都怕得要死,还敢抄家?
你疯了朕也疯了?
“求陛下明察!”他长跪不起。
朕深深叹息,道:“你这不是求,你这是在逼朕啊!”
“陛下想做理想的君主,就得先将这世道打乱,而后重塑。”上官大白抬起头来,直视朕,道,“一国之君,这点魄力,还是该有的!”
“道理谁不懂?”朕摇头,道,“可这些事情,在你没说出来之前,朕既然半分未察觉,那便是对朕,对大业无害,既是无害,朕为何要答应?”
“为那些被迫害至死的大业百姓,为更多像宣徽娘娘这样,生来无父无母可依靠,生来便只得做枚入宫棋子的女儿家,求个公道!”上官大白字字如钟,敲响在朕心门之上,他道,“陛下当真以为对大业无害吗?臣说过,黎民百姓,便是大树的根基,根系再多,总有一日,也是会全部枯死的,不然听雪轩前那株红梅,怎么会再也不开花了呢?”
虽然他说得有理,但是……
“你能不能不要有事没事就提红梅?”朕心里本就烦躁,他更是在朕心头添了把火,朕非常火大,“朕过往委屈有几多,你可都知?朕都能忍,为何你们不能忍?这十几年帝位,朕是如何在刀尖上赤足走过,有几人知晓?大业如今安稳到这样地步,谁没妥协过?凭什么朕就得为了你,为了上官宣徽,去斩一位总督,去斩一位尚书!你们,何德何能!”
“臣自知,所处位置,同陛下的相差甚远,所以臣只是想叫陛下出京都,只是想叫陛下自己去看,具体要如何做,全由陛下定夺,可陛下非要臣毫不保留……”
可以,很好,压力又给到了朕这边。
而且他说得还一点不错!
还真是朕逼着他讲的。
朕怎么就这么欠呢?
“朕答应你。”
“什么?”上官大白仿佛没料到朕这么干脆,抬起头来,眼里,全是难以置信,“陛下说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遍!”朕起了身,往外走。
路过他身边,朕缓了脚步,轻声问他,“吃不吃凉糕啊?”
“咚——”
他笔直地,把头,磕响在朕脚尖位置。
朕一直到凉糕吃进嘴里,都还在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