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毓秀宫飞檐上的樽瑞兽被雨雾浸润,更加栩栩余生。
项长虹一到阴雨天头和膝盖都会异常疼痛。
常致远送上了拜帖,想要面见项长虹。项长虹在身体不适的时候本不愿意接见他了,但是内官总管杨老还是劝谏项长虹。
杨老:“右相常公因为筹资造舰的事已经得罪了大半个朝廷,连一向挺他的造办处和南方水师提督现在也不敢言语和表态了,您再不见他显得皇室也对其进行了孤立,恐寒了常公的心。”
项长虹摆手,“那你去宣召吧。”
杨老将常致远宣进了太宁殿。
常致远疾步入殿,甚至把撑伞的年轻内官都远远的抛在后面。
“微臣拜见长公主。”
项长虹本想端坐,实在头疼的厉害,便用一只手托着头侧向一边费力的回应:“平身。”
常致远抬头看到项长虹确实身体不适,便略有歉意。
“长公主保重凤体啊。”
项长虹摆摆手,“爱卿何事急着见我?”
常致远:“还是造舰的事。”
项长虹:“怎么?首批资金我不是已经让楚王项英批复了吗?”
常致远:“首批亿楚币虽已到位,但是因往年的高额拖欠,造办处的南洋舰船厂要求先结算拖欠账款,再行造舰。”
项长虹:“反了他了,一码归一码,南洋不愿造交给北洋舰船厂。”
常致远:“唉,,难就难在这个北洋造舰厂的不争气!水师武备松懈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太尉王谦这些年与造办处之间的矛盾到了什么程度,长公主也是清楚的,北洋舰船厂的人才都已经流失殆尽了。即便是南洋舰船厂也仅是堪堪够用,比起大和国的舰船制造厂现在犹如天地之差。最重要的是南洋舰船厂在左相贺铭推动的经济改革中试行了几年股份制,资本成为了舰船厂的主要话事人,不受我楚国朝廷的管制,皇权无授啊!南洋舰船厂的股东大会以收回欠账再行建造为由,拒绝了朝廷的造舰计划,亿楚币将将冲抵了欠款。长公主说它反了,岂止是反,这南洋造舰厂简直就是资本的傀儡。而这些资本,据臣探查也有着汉朝和大和国的影子,如果想立即改变谈何容易啊。”
项长虹:“军事上我不懂,造办处大臣和左相贺铭也从未向我提起过南北造舰厂的情况,如果有此弊端,尚书房、大理寺和内务大臣和监察御史应该及时发现和纠正啊。”
常致远:“造办处由为臣监管,是臣失察啊。”
项长虹头更疼了,杨老给其不停按摩也无法缓解她的头痛,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项长虹抬头看向常致远致歉,“失仪了,眼下右相以为该如何办?”
常致远看着项长虹难受实在是不忍再叨扰长公主,便想退下。此时项长虹抛出的问题,已不再其考虑范围内。
常致远:“臣待长公主凤体康愈再来详细阐述。”
豆大的冷汗从项长虹额头滑落,她还想坚持,想留住常致远,但是眼前一阵黑,便晕倒了。
杨老和常致远急唤医官。
看着医官将项长虹送到了宗医院,无比自责的常致远冒雨随行和杨老一直在长公主左右。
寅时初刻,长公主转安。
又等了一个小时,确定长公主无碍了常致远提着的心才放下。
常致远和杨老抱拳,“万望杨总管在长公主明日晨起体舒神爽时能向长公主代我致歉。”
杨老:“右相言重了。此时我大楚虽表面祥和,但是危机四伏,右相在此之际能转身振臂,实乃我楚国之大幸,此等小事,右相不必记挂,我杨某人自会为右相转圜。”
杨总管话说的透彻,明明白白的告知了常致远,此时常致远能放下政见恩怨是楚国最大的幸运。也是在暗示常致远长公主对他的期望。
常致远的疲惫和内疚从他拖沓的离去步伐就可以看得出。
此时雨已经完全停了,常致远看着东方泛起的橘色,脚踩在大楚皇宫的青金石淤存的雨水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他本是个不在乎地位的人,因为他权倾朝野,已经到了职业生涯的天花板。
他承认是自己的疏忽和自负与自私,间接的让大楚这巍巍大厦变得危机四伏。他想起了曾经的门客白山居士告诫自己的一句话:地位再高的人也是构建这个社会的个体,能够轻易毁坏社会根基的也是这些实权在握的个体。
是啊,大楚的主要社会矛盾并不是来自于底层那些万千百姓与社会发展的不相适应,而是皇权和私权、金钱与利益博弈中不断的政策修改,导致的社会和经济发展的退步。导致了楚人崇汉的社会情绪不断发酵,这才引爆了社会底层百姓对楚国朝廷的抗议与抗争。
这个时候如果他们这些位极人臣的高官如果不立即幡然悔悟,等待他们的定是灭国亡朝。
都是聪明人,何必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