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沾手脚利索,很快便取来了两盒暖玉棋子。
楚佑微微勾起唇角,拈起一颗黑棋把玩,“将这两个盒子腾空,一只不放棋子,另一只……林将军可知魏讯满门多少人口?”
林牧神色一凛,望天子虽然神色温和,却难掩锋锐,垂首恭敬答道:“魏氏一族,在厉都的共有人。”
楚佑漫不经心的把棋子抛回到棋盒,“那另一只棋盒就放枚棋子吧。”
殿里的宫人们很快将主殿收拾好,檀沾不愧是未来权臣,将事情安排的十分妥当,行动间不见一点儿杂乱。
得到陛下授意,林牧手下的禁军将魏讯捆好后,押到了楚佑面前。
魏讯的甲胄与武器早在就擒时被革去了,他冠发散乱,低垂着头,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此时殿内烛火通明,楚佑目光灼灼的看着刚才的叛军首领,如今的阶下囚,轻轻递给檀沾一个眼神。
檀沾立马会意,高声喝令道:“魏罪人,叛军已经皆数被俘,你还不快老实交代,求陛下轻饶!”
魏讯半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对檀沾的呵斥仿佛没听到一般。
檀沾闭了嘴,望了眼周围那些瘆人的刑具,哪个都够让魏讯开口,他却不敢多嘴建议。
新帝是个极有主意的人,虽然看似和气,却让人丝毫升不起一点冒犯皇权的念头。
坐在正殿主位的楚佑俯看着地上的俘虏,倒丝毫不见愠色,淡淡开口:“无妨,朕替魏统领说道说道。”
楚佑闲闲的从棋盒里捏出一枚棋子,“当”的一声丢到一旁的空盒里,“朕知道灵前处死罪人楚衽,到底是让人存有疑心。”
“你趁这个机会,也好打着扶正的旗号来一举逼宫,若是事成,大可控制了厉宫上下,再推一位傀儡上位,先帝广撒雨露,说是有一位遗漏的皇室血脉也无不可。”
“宫里面你的人也不少吧,不然朕久居梁院的消息,魏统领在病中都知道的这么清楚,实在让朕欣慰呀。”
魏讯蓦地抬头,原来自己此前得到的消息,竟是新帝故意放出来的,好一招请君入瓮!
楚佑索性倒出一把棋子在掌心,再任由它们叮叮当当的滑落在一旁的棋盒里。
棋子敲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被放的很大,像一只铜锤,一下一下的敲打在魏讯身上,让他忍不住头皮发麻。
压抑许久,魏讯嗓音沙哑的厉声道:“我非天生逆臣,实在是皇家欺我太甚!今日是我棋差一招,否则必让楚氏血债血偿!”
楚佑轻叹一口气,“魏统领不是鲁莽之人,怎会只想报仇一事呢?”他抓起几颗棋子,丢在一旁。
“朕可是诚心相待,魏统领何不明言?你难道甘心为他人做嫁衣裳,只为以血还血?”
魏讯神色几经变化,终于长叹道:“不愧是陛下……”
楚佑靠回到软椅上,悠悠开口:“也不怪你心急,朕刚即位,身边几乎无一近臣,倘若羽翼丰满,根基深厚的禁军统领你怕就再难有机会了。”
立在一旁的林牧和檀沾冷汗都下来了。
因着陛下一直胸有成竹,他们也未有感觉,此时却觉察出凶险来。
倘若陛下没有提前设计,或是没有神弩的加持,仅凭几个边人禁军加上没有受训过的宫侍,怕是真要合了魏讯的计划了。
楚佑其实想过了,魏讯再在禁军里一手遮天,朝廷里坐的也不全是死人,未必没有官员发现他的打算。
但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提醒过自己,或许是打着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的算盘。等魏讯动手了再来救驾,好拿捏住他,让他安安心心做一个傀儡。
楚佑心中冷笑,若自己傻乎乎的去令捉拿魏讯,必将受阻不说,还会动摇自己本就没什么的威信。
要做昏君,首先得在朝堂上说一不二才是,没有基本的朝堂控制力,不过是个坐在龙椅上的小丑罢了。
殿内静默片刻,只剩楚佑投掷棋子的声音。
魏讯被权势逼得发昏的头脑渐渐回过神来,看来自己不过是给朝臣们杀鸡儆猴的那只鸡罢了。
他抬头望向楚佑,见他还自顾自的捻着一颗棋子,突然觉得心一紧,“陛下为何掷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