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杀人这件事显得分量不再那么沉重,他又咂咂嘴道,“几时杀的?杀谁了?”
“.......”颜蕴没有接话。
翎在门边拨着指甲道,“云芳秘境里,那一片掳走兰凌的雇佣兵全死了。”
“噢。”白景梦详装着淡定,他点点头后又侧首轻轻瞄了一眼颜蕴,看着那张别扭得跟屎一样的的脸。
白景梦立马就看透了颜蕴的心思。
毕竟像颜蕴那种一根筋儿的人,向来就没什么深度,思想浅的跟根儿头发丝似得。
同样。兰凌也是如此。
一张小脸上的表情,几乎是要哭出来了一般,眼角都泛着点水水的嫣红。
该是觉得颜蕴的行为是在拒绝轻易夺人性命之人吧,可他身为翎的近侍,双手双脚早在血缸里浸泡了数年。
以为颜蕴是在厌恶他吧。
“......”
白景梦看着两人,心道一声傻缺。
为了让门口的兰凌不再误会得难受,他只好又当面故意揭穿了颜蕴的心思:“所以....觉得自己手染肮脏的人血?不适合与兰凌同居同睡?”
嗯,这样就对了。
白景梦心里想着,为自己体恤两人的做法还有点得意的沾沾自喜。
可谁知,兰凌的着重点压根儿就没落在颜蕴是否和他同睡的事儿上,喃喃低语的也不是颜蕴心头那道过不去的坎儿。
“所以......所以,颜蕴弟弟...是因为我,因为我所以杀了人?”
一时间没弄懂兰凌这话里的意思,虽然大家都懂颜蕴是个什么样的人,但现在这满满自责的味道是什么?
难道这时候接话的内容不该是:“诶,其实我也是刺客啊,跟颜蕴弟弟一样杀过许多人呢”?顺道再配上兰凌那种甜糯甜糯的嗓音,和天真无邪的神情?
所以白景梦突然一下,也傻了。
他递了个眼神给翎,却见得那门口边的红衣少年眸子里流露出了一种感同身受的同情。
“.......”
好吧。
他自己也知道,杀人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更何况颜蕴还是那种无论如何都不伤人性命的人。
那这,就更他|娘的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再加之,这......还是颜蕴头一次杀人。
兰凌自言自语地喃喃,空空的眸光里却是带着一种比难过更加窒息的绝望,令人看着竟然是觉得心口都有种心疼的空落。
“兰.....”
白景梦话未说完,那小猫已经很自觉地离开了房门口,白景梦再看不到他。
宽敞的房屋里只剩下三个人,黑色如同暗潮在裹纳着外面的雨声,悄无声息地潜伏。
有一种莫名的空荡感,失落落的。
“先.....先关门吧。”白景梦的心口压抑起来,开口略显了几分不利索。
“嗯。”翎应了声。
话语融进空气,房门缓缓掩上。
耳边是淹没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
眼前是摸不着方向的漆黑。
翎、白景梦和颜蕴三人在同一个房间里,沉默的呼吸同一片空气。
白景梦也找不到什么好话出口,他挠挠脑袋,凭着自己的感觉走到床边,往后一躺。
他仰面看着根本就看不见的床幔,倏忽又举起双手翻来覆去的看。
似是要看个精透。
他琢磨着掌丘到虎口的纹路,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十指间生出了一种湿湿的黏糊感,有点像血。
像那个月黑风高里,满滩在掌心的血。
是一片触目惊心,又令人作呕的红迹。
可实际上,他的的琉璃眸子里只有黑色,有的也只能是黑色。
因为屋里太黑了,根本就没有光。
他得把两手放到两眼前,才能看清自己手的轮廓。
他得把两手捏紧成了拳,才能触到自己手的掌心。
白景梦缩回了手,交叉枕在脑后,双目放空。
房间里没有人点灯,很黑。
颜蕴动身走了几步,他去到窗边缓缓将窗推开。
风和雨水一下子涌了进来,掺杂凉意的冰冷,却没透进一丁点儿白霜月华。
白景梦还在发神的钟情于幔帐,侧边的冷风让他猝不及防地颤了颤。
“.......”
他侧首看向颜蕴。
屋子里仍旧没有光,屋檐外大雨如幕,雨丝间弥漫着氤氲的烟雾。
那个人在窗边微微弯着腰,他无言的站在那里,像是根风雨里强硬坚撑的竹子。
不过,到底还是给弯折了几分。
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身上,在漆黑的背影边砸出一圈轮廓。
他记得,颜蕴以前分明像棵松柏来着,坚|挺的背骨顶天立地。
白景梦默了一会儿,翻了个白眼道,“你要么把窗子给我关上要么给我滚出去!大雨天,你不冷我冷!”
颜蕴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回头看向白景梦时却是一脸的落寞。
像极了那种在大街上被谁谁遗弃的小狗。
再不见那种和白景梦搭腔的踔厉风发,尽管那人的脸.......仍旧黑的跟屎一样。
“你......”
白景梦莫名想安慰两句,可他才张口吐出点点腔音,翎却从旁冷冷道,“颜二公子是觉得自己手染了鲜血,就如此悲愁垂涕?”
声音如同九重天上深埋的寒冷铁器。
冻得彻骨,还裹着尖锐锥心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