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凌打理完鸟群，走到颜蕴的身边，他看得出颜蕴有心事。
“颜蕴弟弟，怎么了啊？在看什么？”兰凌探头。
“嗯.....就看看这儿。”颜蕴说，“想要记着这个地方，还有这里发生的事。”
“‘嗜血怪物’的事，还是......‘祈安祀’的事？”
“都有。”
兰凌一眨眼，双眸突然蒙了点灰，“是，是因为......颜蕴弟弟对人世失望了么？”
“嗯？”颜蕴扭过脖子，“蠢猫儿，你怎么会这么说？”
他仰头点颌的依次数过翎和白景梦还有跟前的兰凌，“你们说的话，我都是记在心里的......”
说着，颜蕴又用掌心焰燃烧了手里的干柴，用力向破使馆的梁檐掷了出去。
破使馆的梁檐底下有颜蕴贴着的符篆，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火焰立刻跟着符篆腾蹿到梁檐底下，迅速蔓延，在这个满是干尸吊挂的地方，使馆的大门开始燃烧。
熊熊的大火像是条火蛇，很快就缠满了整个使馆，扑面而来的热浪烫得周遭都快要融化。
颜蕴安安静静的看着烈火焚烧里的使馆，看着那些死去之人的尸体，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在化为灰烬，包括了他曾经想象的芸芸众生浮乐生绘。
“或许......人世得善恶是非都有，才叫做‘人世’。”颜蕴说。
兰凌眨了眨眼，觉得颜蕴弟弟说的这句话有些怪怪的，可总想不起来是哪里怪怪的。
他顺着颜蕴的目光看向破使馆，除开砖石堆砌的墙壁，所有的东西到最后都会融入泥泞的土壤，化作春生的肥料，来年说不定又是一片美丽的林子。
穹仑城的城民仍旧会为了“发现龙脉”而庆祝，却不再会有人敢拨动这块土地。
这里是属于那群鸟妖的，是属于那曾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灵的。
颜蕴在心底为死去的人默念完哀悼，“蠢猫儿。”
“嗯？怎么啦？颜蕴弟弟。”
“没。”颜蕴捏捏眉心，“单纯想叫叫你。”
他习惯性的抬手揉揉兰凌的脑袋，动作到了一半，却脸色一僵，他记忆起自己的双手是沾满过人血的。
他怎么能够用这样的手去揉这只小蠢猫的脑袋，特别是......
兰凌仰着脑袋在看着颜蕴，唇角自然而然的微扬，他的眼睛映照出颜蕴的影子和头顶的天空，明净清澈，像是初生赤子那种，所有的情绪在里面倒映得完完全全，纯粹无暇得让你觉得自己都美好。
颜蕴的手尴尬的顿在空中，半天没再有任何动静。
兰凌懵懵的蹭了上去，柔软的毛发穿透颜蕴的五指，猫耳朵上的短毛与肌肤相擦。
“颜蕴弟弟无论怎么样都是颜蕴弟弟啊。”
“像光一样。”
兰凌一眯眼，浅浅的笑，“鸟妖妹妹不是也说，颜蕴弟弟本身就像阳光一样么？”
“说是‘只有正义善良又很刚强的人才会有很醇厚的血的味道’喔！”
颜蕴兀愣愣看了兰凌一会儿，一瞥眼别过了脸去。
“蠢猫儿......”他揉了揉兰凌的脑袋，转了个身。
他的背后是使馆门前的那块空地，新升起的太阳投下光芒，白景梦和翎在那里并肩相站，逆着光。
“喂！你们两个！还没弄完？这么小个符阵画这么久？！你们是不是不行啊？”
颜蕴冲着两人大喊，走了过去。
阳光打在他身形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闪闪亮亮的东西。
兰凌看着，恍惚明白了颜蕴提及“人世”的那句话为何让他觉得怪怪的。
那样的话本不应该被颜蕴弟弟这样的人说出口。
他伫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跌跌撞撞的跑上去，向着光。
“君，君上！景梦师兄！颜蕴弟弟！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去苍瀚！”白景梦甩手一扬袖。
“噢，好！”兰凌应道，“诶？诶诶诶？？”
“哥哥去苍瀚作何？”
“当然是为了让颜二公子请我们喝酒啊。”
“喂喂，白景梦，你还觉得你真能喝穷我们苍瀚颜氏了？”
颜蕴弟弟，好像更有精神了呢。
兰凌在边上傻笑，身旁是吵闹着的颜蕴和白景梦，翎在另外一边，走得悠悠哉哉。
晨曦里，四个少年的影子投在地面，他们的身后是折腾了一晚的残迹。
每一次跌倒和期望的破碎，都是为了成长为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