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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又开始下雨了, 明明才停歇没多久, 雨幕之中的古城黑云压顶, 雨水稀里哗啦的冲撞着铁锁链条, 三清铃在叮呤当啷的反复回旋。
很吵，好似有人在催促着什么。
空空荡荡的脑子被声音塞满，像是一条久未有过行人的大街在骤然间掀刮起狂风暴雨, 街道两边每一家店铺大门都是敞开着的，里面没有人，雨水冲刷在石板的地面, 狂风拍打着窗扉和门扇，店里高挂的风铃胡搅蛮缠在了一起。
哗哗哗，哐哐哐，叮叮叮, 所有的一切都发起了疯，雨势加剧，声响更强。
白衫的少年躺在石榻上, 双眼紧闭，他的胸口剧烈起伏, 呼吸愈发急促，铃声！风声！雨声！这些都快要了他的命！
“啪——！”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突然炸裂。
白景梦诈尸般的睁眼，轰然直立起身。
“鬼啊！”
颜蕴猝不及防的浑身一抖，赶紧大叫着抱住兰凌不放。
兰凌也受到了惊吓, 猫耳猛地一颤......没有开口尖叫是因为他已经被吓傻了。
在日复一日的漫长等待和守候中, 两个人的神经已经煎熬到了极致衰弱, 浑浑噩噩的眼球里杂糊的白色动了起来。
瞳孔在一瞬间紧缩，惊吓...错愕...酸楚.......狂喜！狂喜！
他们等的人醒了！
“白！白景梦你醒了！”颜蕴立即松手大跳起来！
“景，景梦师兄！你醒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喵？要，要不要喝点水什么的喵！”兰凌的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白景梦坐在床榻上，浑身都是冷汗，屋外漫天大雨的淅沥声盖过了颜蕴和兰凌的大喊。
雨里蔓延着一道遥远的铃音。
不同于之前在脑子里充斥的狂乱交响，这是一只古老铃铛的孤单独唱，它的声音寂静悠然而又空旷，像是一位老人家高立于尘世之外的俯身低瞰，目光悲切悯柔。
白景梦的情绪缓和下来，脱离了暴躁和不安，身体上没什么异样或者不舒坦，脸颊却有些微微的疼痛，特别是鼻子，明显有种年幼时与人打架歪了鼻梁的感觉。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
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阻止了他的动作，那人的手冰冰凉凉的，有些小，白景梦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下意识地弯了唇角，略带抱怨的嘀咕起来。
“翎啊，我怎么觉得脸好疼，是颜蕴那家伙弄的......”
白景梦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一张极其像是姑娘家的脸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终于看得清晰些了，第一个看见的人竟然不是翎......是兰凌！
那这手......
他顺着对方冰冷的手指看到了纤细的手腕，看到了对方白红色的袍子，他的心脏在这一刻剧烈一颤。
“景梦师兄，你的鼻梁已经青肿好大一块儿了。”兰凌小心翼翼的说，“可不能再摸鼻子......”
“翎，翎呢？”白景梦当即打断兰凌，反握住他的手，“翎在哪里？”
急躁之下，白景梦掠到了石榻上躺着的另外一个人，他愣住了。
即使没有触碰到那个人的肌肤，没有感受到小妖炎炎夏意里也有的冰凉，但指腹确实摩擦过了那人的衣料，衣料上......有凝了形的、膈人的血痂结块。
每一根神经都被惊惶扯紧。
“翎......翎是睡着了吗？”白景梦又问，狠烈抓着兰凌手腕开始发抖，“是睡着了对吧？是之前醒了，太累了又睡了对吧？”
他看着兰凌的眼睛，兰凌浑身一抖。
屋子里没有人回答他的提问。
气氛骤降得能凝结出冰霜。
死寂，充斥着雨声的沉闷的死寂。
为什么不回答？
为什么不说话？
给点回应，给点回应啊！翎不是你的君上么？不是你的侍奉的人么？你不知道他的情况么？
白景梦|用眼神逼问兰凌，干涸的嘴唇咬得发紫，他没敢扭头去看翎的状况，他害怕，他只想从别人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在逃避，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以“吧”结尾。
他要的回答只是兰凌对那些话肯定的回答，他知道那番说辞中的每一个字都让人难以去委婉否定。
他是个懦夫。
明明是他自己让翎造成这副境地的，却害怕去承担后果。
“白景梦，你听我说。”
沉稳的男声从白景梦的身侧传来，是颜蕴的声音，颜蕴很少用这样的声音跟白景梦说话，除了头一次见到白景梦的时候，那时他和白景梦不熟并且才出家门没多久，详装着话本里江湖大侠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