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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头顶的两只毛茸耳朵动了动,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白致远提着食盒进了屋, 淡金色的天光落在来人洁白无霜的衣衫上。
他进门愣了一瞬，三分是因为狐妖少年醒了，七分是因为他的师傅竟然也醒了......不仅醒了, 还规整好了衣衫没有赖床。
白锦梦的手还放在狐妖少年的脑袋上，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自个儿的傻徒弟送饭来了。
“他是你是师兄，白致远。”白锦梦对狐妖少年淡淡道。
白致远放下食盒，对狐妖少年点了点颌。
关于狐妖少年的苏醒他本应是心情最愉悦的那个, 和白锦梦最后的无可奈何不同，他是无论如何且由衷地希望师傅能将少年带回灵溪谷安置的，因为......他没能帮得了那些流浪狗。
可恰巧那么一眼相望的时候，他就看见了枕边叠着的那一摞书卷......白致远忽然不那么开心了。
自个儿的师傅成天不是钻研这等法术就是爱好那个阵法，现在师傅又因为在多个民传话本里读到了共通的“神阵”和“万物阵”而心血狂热了。
他明明前几天才逮到师傅半夜不睡觉的坐在几案边画符法, 研究古文字。
自师徒两人渐渐熟络后, 白锦梦在白致远的心里已然不是当初的模样，他甚至会在偶尔想起那个缥缈悠远、遗世独立的白色身影时暗自嘀咕自己那时候纯属眼瞎, 脑瓜不灵。
“师傅......”白致远有些头疼, 几个月来的相处让他已经把白锦梦乱七八糟的习惯给摸了个清遍, “您昨晚又为了研究‘万物阵’而一宿未眠么？”
他叹了口气, 揉了揉眉心道，“师傅难道不是前几日才承诺了徒儿一定亥时息卯时起么？”
现在的白致远已经能够自然而然地对着白锦梦用少年老成的口吻说教了。
“为师昨晚确实有歇息过了。”白锦梦淡淡地答, 看起来清心寡欲的很, “并且, 今日也有早起。”
跪坐着的狐妖少年从青竹床榻里冒出头来，帮着白锦梦阐述事实，“哥......啊不，师，师傅昨晚确实有歇息的。”
“嗯嗯......”白锦梦满意地点点头。
狐妖少年冲着白致远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继续道，“而且师傅今日起得也不晚，正值巳时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
“嗯......嗯？！”白锦梦还打算继续点头，话语一半，他愣住了，侧首对着狐妖少年瞪大了双眼。
你这小狐妖，还真是实诚啊......
不可避免的，白锦梦又被白致远叮嘱了好几遍按时作息的事，白锦梦神色漠然地点头，努力维持着为人师表的模样，狐妖少年被白锦梦拉下床一起伴着听“训”，三个人围坐在方形的木桌边，木桌上摆放着白致远从食盒里取出的午食......清淡的时蔬和清淡的炒肉。
白锦梦的食欲顿时少了一半，将质疑食堂菜色的目光转向白致远，白致远端着盛饭的瓷碗，故作目不斜视地不看白锦梦的眼色。
小狐妖完全没感受到另外两人的气氛差异，两眼一直盯着桌上的饭菜扑闪，黑色的毛茸狐耳跟着轻抖，身后的尾巴不停的左右摇晃。
他学着白致远的模样也端起了盛饭的瓷碗，不过没动手下筷。
三个人保持着当下的姿势长久不语，白锦梦终于在白致远的无动于衷里败下阵来，回头夹了一撮青菜搁到狐妖少年的碗里。
”你的名字？“白锦梦问他。
狐妖少年眼睁睁地看着青色的蔬菜盖在玉白的饭米粒上，垂涎欲滴，他眨了眨眼，顿了片刻，“晟瑞。”
“晟瑞？”白锦梦皱眉。
“晟”这个姓氏白锦梦是有所耳闻的，他之前在某本藏书卷宗上看到过，说这是青丘一带九尾狐仙的姓氏，但从没人见过真正的九尾狐仙，有的人说“九尾狐仙”是个荒诞传说，有的人说“九尾狐仙”早已死绝。
那本藏书卷宗上写的是真是假，白锦梦|自己也不清楚，但他还是立马下意识地接了后话。
“你家在青丘那一带吧？”白锦梦问。
白致远愣了，他或多或少地看过白锦梦的那些文书，自然也知道青丘九尾狐仙的姓氏乃“晟”字一说，但那怎么看也只能是个民间传闻啊，不说师傅您买的宗卷十之八九的都是些拓本，就算那不是拓本，也不能说明这位狐妖少年来自青丘山啊，‘晟’字为姓虽少虽奇，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白致远想要出言提醒，却又心觉如此说法定会煞了师傅的颜面，而且刚才自己已经感受到了师傅抛来的强烈的质问目光......他可不想再让师傅不高兴了。
不过就算他不说，那狐妖少年也会说啊，那师傅的颜面不也得给赔折了？
白致远在桌底下轻轻踢了狐妖少年一脚，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承认好了，别惹的师傅不开心。
但狐妖少年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白致远的动作，无论是那个踢脚还是眼色。
在白锦梦的问话后，他莫名其妙地僵硬了片刻，放下手里的瓷碗，埋低了脑袋，像个错做事的孩子。
“嗯。”晟瑞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像是做出了巨大的决心，他又抬头看着白锦梦的眼睛。
“我大概是知道师傅想问我什么的，我会全都告诉师傅。”
他的吐字很清晰，气息也很通畅，声音带着十五六岁少年才有的稚嫩感。
“我是离家出走来的，可我不想回家。”晟瑞说，“我的家人一直都居住在青丘山上，大家和我不一样，他们都是银白色的毛发，还有有九根尾巴。”
晟瑞没听过“九尾狐仙”一说，在没离家出走前他只见过九根尾巴的狐狸，自然认为没有九根狐狸的尾巴都是异类。
而他就是那个异类。
白致远温雅的神情里出现了几分懵逼，心说这少年实在太入戏了，他都没想到还能这么一说来挽回师傅那并不存在的颜面。
白锦梦也惊了，不过他是欣喜的惊，发现自己打开了新天地的大门，这种感觉好比他的法术论稿得到了成功的实践。
“我......我只有七根尾巴。”晟瑞说，“而且我黑黑的，我是一只黑色的狐狸。”
“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我再长大一点就会和其他哥哥姐姐一样有九根尾巴了，还会有雪白的绒毛，我的父母是家里人都很尊敬的那一辈，他们是特别好的人，受家里很多人喜欢，家里的很多人也喜欢我，并不因为我的黑色绒毛和七根尾巴就怀疑我不是父君和母亲亲生的。”
他撅了噘嘴巴，“虽然......我蛮怀疑自己的。”
“从记事起我就一直在青丘山上了，我们家里的人很少下山，小的一辈大都从来没有下过山，也没有见过没有尾巴和耳朵的人族。”
白锦梦抽了抽眼角，莫名觉得这小狐妖是在骂他......没有耳朵的人族？那敢情我现在是用心灵听你说话啊？
“嗯......”晟瑞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面前的瓷碗，黑木质的筷子放在瓷碗的旁边，“我......我其实也没有在人族的桌子上吃过饭菜，所以并不怎么知道该如何用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