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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信笺展开着放置身侧不远的梨花木案台上，上面的字句很简单, 一眼明了——
人在店内。
颜燕归别首, 微微瞄了一眼, 浅浅微笑。
不同于往日，他现在的笑容更有一种深情至极的宠溺，淡淡的眸光柔得像是水中的浅月。
他知道颜蕴会在生辰的时候回家，这是每年娘亲与父亲见面的唯一日子，他的蕴儿不会迟到也不会缺席。
因为蕴儿是个善良的人啊, 爱极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爱娘亲爱父亲，爱天地爱苍生, 还爱他的阿哥, 颜燕归。
书房的门轻轻被人推开, 进来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相貌与颜燕归和颜蕴十分相似。
男子的头发梳得很是干净，只有两鬓垂悬着一缕墨丝贴颊，紫黑的衣裳从头到脚妥妥帖帖，腰间悬了一枚“颜”字金牌，一身的刚正凛然之气。
“父亲。”颜燕归并手长揖。
“嗯。”颜啸麒点点头, “蕴儿的事, 你可有消息了？”
“回父亲, 蕴儿人已在苍瀚。”
“那他......如何还不归家？”
颜燕归抬头看着颜啸麒的眼睛, 不答。
颜啸麒也没说话, 两人对视了片刻, 都默不作声，黑漆漆的眼睛里唯有昏黄的烛光。
“好吧，”颜啸麒的目光一下子沉了下去，眼神苍老了许多，他兀自点点头道，“回来了就好。”
颜燕归继续不语。
顿了片刻，颜啸麒眉间抽了抽，忽地又道，“你......阿娘可还好？”
“父亲既然问，为何不亲自去看呢？”
沉默，颜啸麒没说话，颜燕归看着他，他首先避开了那双弯弯的眼睛。
静了好一会儿，屋子内的两人都再没做声。
颜啸麒偏过头，再次启口时，说话突然变得支支吾吾，“你......你阿娘她......”
堂堂苍瀚颜氏家主，在外一向雷厉风行，就连对亲生儿子颜蕴也通常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现时......他竟像是情愫懵懂的男女般别扭了起来。
“我，我是说......清歌她......”
“父亲既然想问娘亲的状况，何不亲自去看呢？”颜燕归打断颜啸麒，以之前回答的同样字句，他眯着眼微笑，语气柔和并不逼人。
颜啸麒沉默了很久，低声道，“她不会想见我。”
房间微暗，不太敞亮，夜里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屋内和屋外都很安静，映在墙上的人影和晃动的火光一起摇摇坠坠。
六个字的话语在寒凉的空气里散开，尾音拖着沉重的疲惫。
显然是一位老去的父亲敞了心扉和自家儿子之间的对话，而且这样的对话不是第一次了......虽然，他从未与颜蕴有过这样的谈话。
“既然父亲与娘亲的联姻是为了苍瀚颜氏与百连兰氏两家的兴起，并无多情，那父亲何苦又再三过问娘亲如何如何？”颜燕归仍旧在微笑，说话不温不火。
“呵。”颜啸麒苦笑，眼角皱纹一层一层堆叠，“你这是在说为父惺惺作态，假意连连啊......”
“为父知你与清歌一样，皆因当年之事于为父有莫大意见。但清歌毕竟是我夫人，是苍瀚颜氏的唯一夫人，待两日后你与蕴儿的生辰寿宴，清歌还得与我一同出席。”
颜燕归笑笑，“说到底，父亲在意的不过是这苍瀚颜氏的颜面罢了。”
他顿了顿，眼里的笑意没变，“可娘亲如今身体羸弱，时时疯癫不都是父亲一手造成的么？父亲何须多问？”
“当年剥妖骨，剜毛皮，取其妖肉悬于苍瀚城头，烈日暴晒三十余日，直至风干......父亲，你还真是干得出来啊，这种事。”
颜燕归笑，颜啸麒不语，他侧首看着颜燕归的眼睛。
少年黑色的眼睛微弯，笑意澄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