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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放手吗？要让开吗？要继续这样吗？要让发生过一次的事再一次发生，然后一辈子活在悔恨中吗？
可是轩语宫......轩语宫没了苍瀚颜氏的背后支持, 在百连城根本连一席之地都不会占有！
她背上重压着的是一整个门宗, 一整座轩语宫。
兰清歌沉默了, 颜啸麒看着兰清歌的手从兰凌身上松开，终于在怒不可遏中平缓下心绪。
十八年前，她为了百连兰氏松了一次手，十八年后，她还是松了手。
为了轩语宫......为了轩语宫这样做才是正确的, 这样就够了, 这样就够了吧？
那就这样做吧，为了百连兰氏烧毁所有关于他的记忆。
她的梦仍然会像从前那般变得轻盈, 再次透明......可她的梦真的轻盈了么？真的透明了么？
真的......真的就足够了么？
兰清歌想要收回手, 手肘却在无意间触碰到了腰胯, 她的腰间一直别有一柄极其精致的匕首。
记忆荡回很多年前，那是一个午后阳光中的拍卖楼雅阁，她看着拍卖台上的法器两眼发光，那个人摸了摸她的脑袋为她拍下了那柄匕首，她回头笑了，那个人身侧站着的女子也笑了。
兰清歌忽然闭眼, 深吸了一口气, 俯身在兰凌耳边低语, “凌衍, 好好活下去。”
兰凌眼睑一颤,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想要拉住兰清歌，可兰清歌已经顺手摸上了腰胯，仅仅一瞬——
转身！拔刀！突进！斫刺！
兰清歌的衣袂翩起，她握着匕首从腰间拔|出，迎着眼前不到半尺的剑刃无所畏惧，风扬起她的长发，好是漂亮——
锋利的剑破入肌肤，红色的血来不及宣泄，兰清歌的速度极快。
她要保护这个“姑娘”！要保护那个人的孩子！她得杀了颜啸麒！现在！立刻！马上！
她要杀了他！
匕首的寒光凌冽在黑色的瞳孔中。
颜啸麒来不及反应，他的剑已经穿过了兰清歌的胸膛，他错愕他惊悸，他甚至在看着正面刺来的匕首时没有躲闪。
兰清歌要的就是这一点，她拿她的命赌，赌颜啸麒毫无料想后的反应，她只有一条命，只有一次机会能赌赢！
“兰清歌！”颜啸麒歇斯底里地咆哮。
匕首成功刺进颜啸麒的胸口，极其精准地位于心脏，可惜刀刃不深，仅入一寸，颜啸麒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面对兰清歌这种儿戏般的偷袭，他即使再怎么无法预想，再怎么干愣惊悸也能躲过，就算不躲过也能下意识地拍掉这柄匕首，可他没有做，他不能也不可以这样做——
他已经往后退一步了，他的剑已经穿过她了，下一息......下一息，她的匕首就会命中他，然后倒下去，他必须在她倒下去前接住她......接住她，他要接住她啊！
怵目的红从兰清歌的喉咙里一口灌出，他的胸口，他的佩剑，他的手心里满满的全都是温热的液体，液体是黏稠的，带着巨大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的血腥味。
颜啸麒说不出话来，腥甜的液体抵在喉咙里，他的手在颤抖，揽着兰清歌的臂膀也在颤抖。
他从来没有接住过如此沉重的东西，也从来没有如此小心翼翼地接住过一个东西，他抱着她，连腿都在发软，臂弯里的重量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承受的。
“兰......兰清歌！兰清歌你醒醒！醒醒！不要闭上眼睛，我们......我们去找大夫！我们现在就去找大夫！”颜啸麒怔愣了一息，立马发疯地大吼大叫。
天幕中的灿烂烟花爆炸开来，照亮了整片漆黑的走廊，颜啸麒慌乱地四处张望，竭尽全力地思考苍瀚城内的医馆到底位于哪个位置。
兰清歌想要用力继续送进匕首，手却落了下来，她的嘴唇嚅动，是想要说什么，可她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已经精疲力竭了，很痛苦，很难受，到头了——
她柔软的唇比划出了两个字的口型，闭上了眼。
颜啸麒停住了，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一瞬停住了，天空中的烟花，他的目光，她的呼吸。
心口一阵冷痛，绝大的悲伤搅裹着喉头的血液狠狠地涌了出来，他被刺伤了，被这柄小小的匕首，被这个冷厉的眼神，被这个女人的死。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他埋下头，嘶哑的痛喊。
十八年后，两个人的距离再一次那么贴近，他的认错就在耳边，可她听不到，他爱不到。
隔着群山万壑。
“姨......姨母......”
兰凌的瞳孔慢慢紧缩。
“砰——”
一朵无与伦比的盛大烟花在头顶绽放了，整个深湛的夜被点亮了。
烟花的爆响声还留有残余，兰凌的耳畔持续不断地回响着兰清歌刺出匕首前的话语——
“凌衍，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