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梦闲来无事地发神了一会儿，眼见跟前的地儿终于快清扫干净, 忽然一下有了别的念头。
“阿翎。”他喊了一声这只勤勤恳恳的小狐狸, “今个儿天气不错。”
语翎愣了一下，没明白师傅话里的意思, 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去......青阳山那边转转？”白景梦问。
语翎眨了眨眼睛, “师傅......师傅不是前几天才去喝了‘离人醉’吗？”
“诶，谁给你说为师是要去喝‘离人醉’了？”
“那是......”
“就过去溜达溜达, ”白锦梦用手指敲打着膝盖，“为师记得那山脚还有个什么青阳镇, 阿翎去过没？同为师一块儿去转转吧？”
“可师傅还是会去青阳酒肆尝尝‘离人醉’啊。”语翎笑得有几分勉强, “师兄说，说.......”
他抬起来头, 白锦梦正歪着眼睛斜觑他。
师徒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语翎摇摇头又点点头，一脸坚定地道，“师傅喝的不是‘离人醉’，是清欢雅兴。”
青阳镇坐落在青阳山山脚, 附属于流自城, 整个镇不大，就一条街的长度, 走过去就到了头, 镇上的人也不多, 大概就十几户人家, 不过按理来说这里该是热闹非凡的。
白锦梦没去过这地儿, 每次快到镇口都给青阳酒肆勾了魂，明明酒肆与小镇不远，可他喝完酒后哪儿也不想去，就等着他的小狐狸背他回竹屋。
他喜欢青阳酒肆，酒肆内的气氛特别好，不说喝酒的气氛，人与妖的气氛也特别好，热热闹闹的，谁也不排斥谁，谁也不歧视谁，好像干过酒划过拳就是义气相当的朋友了，所以他想那个小镇也该是那样的，人与妖相处得相乐安康。
这是他希望看到的小镇，也是他希望看到的将来。
“人与妖的相处大概有千把百年了吧？”白锦梦喝了一口酒说。
语翎点点头，手边是装在酒碗里的清澈茶水，因为白锦梦出门总这样，他带着语翎，语翎带着钱，而语翎作为外来子弟本身是没有月钱的，所以他的钱又是从白致远那里得来的。
这下师兄走了，他也没钱了，为了能给师傅攒点酒钱，他一向都是自个儿省省俭俭。
“但为什么......还是会这样呢？”语翎埋低了脑袋，用双手捧着酒碗，清水般淡的轮廓倒影在碗中，说不上有多悲伤，他只是在单纯地思考和困惑。
他没有受到过什么惨烈的孤立，和灵溪谷的其他的弟子也欢脱地打成了一片，学堂的教书先生对他很好，师兄师姐也喜欢他，但这些......都是由于他听从了师傅的话，收了耳朵和尾巴。
他能从先生口中听出那个人对妖族的绝大不满，也会在流自城内看见有人欺侮弱小的妖族，虽然都是少数。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人和妖哪里不同了，又或者说几百年过去了，接受妖族的人为何还这么少。头一次宣告人与妖握手言和的事不是发生在几百年前吗？可这种歧视为何如此根深蒂固？
“因为排异啊。”白景梦说，“你不能比他们太优秀，也不能比他们差太多，太优秀会遭到疏远，差太多会遭到冷眼，而同样你还不能和他们有不一样的地方。”
白锦梦舔了舔唇，抖了两下酒坛，把最后几滴“离人醉”倒在嘴里，“人世就这么个地方，不讲理，不可靠，混乱，但同时它又温柔，温暖，使你感到舒心。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也没有绝对的不同。”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拍翎的脑袋，给店里的帮佣喊了声“结账”，又回过头来，“这一切都会改变，像朝阳升起，像初春来临。总会出现和青阳酒肆一样的城镇，那时候人与妖都相处得很好，不异己，不自骄。”
“仙，仙人，您有空吗？”收钱的帮佣走了过来，也不拿钱，就杵在原地抓脑袋。
白锦梦有些懵逼，心说语翎的银子该是够他喝下这点小酒的。
语翎也很茫然，“是银两不......”
“不是的，不是的。”帮佣连忙摇手，像是纠结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复杂难喻，“俺......俺住在酒肆边上那个青阳镇里......”
白锦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他之前在语翎背上二醉二醉的时候，见过这人回家。可这人话说一半，又不说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语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