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阳说道：“听说知县大人买的粥米，均是成色极佳的上等米，可有此事？”
严仁纶道：“虽是布施灾民，下官却也不敢敷衍了事。”
李凤阳道：“知县大人，恕小女子直言。人们在快要饿死的当头，是不会在意粥饭是否美味、米粮是否上佳。若是知县大人以下等米煮粥，甚至在粥饭之中加一些糠秕，不仅依旧可以使人果腹，其口味差些，还可使那些挑三拣四、好逸恶劳之人乖乖回去劳作。”顿了顿，她见严仁纶若有所思，继续道：“大人请想，这般布施上佳粥米，自然将那些贪图享食、好吃懒做之辈引了来。若是粥饭口味不佳、难以下咽，那么除了当真会被饿死的人会吃之外，又有谁会来受这份罪了？”
严仁纶皱眉道：“如此一来，岂不怠慢了灾民？”
李凤阳摇头道：“知县大人乃是布施粥饭、救人一命，何来怠慢一说？若是大人你心存忧虑，那便慢慢以下等米粮图之。可在每回煮粥之际，都较上一回少放一些上等米，多放一些次米。待大家吃惯了次米，便再加些糠秕。如此往复，必定无碍。”
严仁纶踌躇道：“下官、下官有些、有些于心不安。”
东方驰道：“知县大人，你行事怎如此不果断？事有轻重缓急，人都快要饿死了，你却还在意那米粮的优劣。能果腹、有粥吃，不被饿死，便是大幸，又有谁去计较好吃不好吃了？”
严仁纶思索半晌，好容易心一狠、牙一咬，下了决心，说道：“行，就这样办！”
李凤阳见严仁纶行事迂缓迟滞，暗道：“些些小事，却也如此畏首畏尾，这知县大人行事好生令人心急。”心下摇头，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说道：“米粮优劣是其一。这其二嘛，知县大人可让那些难民以劳作来换取粮食粥饭。”
严仁纶喃喃道：“以劳作换取粥饭？”
李凤阳见严仁纶脸色有异，于是问道：“知县大人是否认为不妥？”
严仁纶叹了口气，摇头道：“不行的。”
李凤阳奇道：“为何不行？知县大人以前曾用过此法么？”
严仁纶道：“下官初时瞧见那些有难百姓，除大举施粥之外，也曾济予银两，让他们做点小买卖也好，当做投奔亲戚的盘缠也罢，总而言之，是想他们自寻活路。但那些灾民领了银子，却只顾买食买酒，用度一毕，便又来向我讨要。唉，说来惭愧，下官这点儿寒酸家底，哪里经得住如此挥霍。但若要下官眼睁睁瞧着他们活活饿死，那是万万不能。于是、于是下官私自挪、挪用了库银，”
严仁纶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偷眼向李凤阳、东方驰二人瞄去，见她二人面上并无恼怒的神色，先自宽了心，又向乔明月、林雪枫看了看，确无怒色后，这才继续道：“我用那些库银，吩咐衙役去买了些谷种菜籽回来，分派给那些难民，嘱咐他们回去好好栽种，待秋天收成，自己留一些来吃，富足之数还可挑去集市换些银子。”
严仁纶再次停了下来，忍不住惋惜长叹，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接着道：“只可惜啊，唉……难民们领了谷种菜籽，非但没有回家种植，居然、居然……”
林雪枫惊讶道：“难道他们拿去给卖掉换钱，然后又去花天酒地了？”
严仁纶顿足道：“他们拿去换钱那还罢了，偏生拿回去便给下锅煮了。哎哟，哎哟……”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林雪枫心下不以为然，暗道：“定是他们饿得狠了，这才将谷种菜籽下锅煮来吃了，这有什么好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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