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半,我按时来到余家门外,抬手敲门,但敲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以往老太太很快就会来给我开门,她是看着时间来的,就怕没人给我开门。
不管我早来一分钟,晚来两分钟,她都会及时地来开门,老人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做,所以对时间的观念特别强吧。
自从知道老太太总在我上班前等着给我开门,我基本就没有迟到过。
今天房门一直没开,我就把遮阳伞放到一旁,打开随身背着的包包,拉开最里面的拉链,那里放着老太太给我的许家楼门钥匙,我用钥匙打开门,走进余家。
房间里轻悄悄的,只有客厅里一只古老的座钟在滴答滴答有节奏地响着。
老太太的房门虚掩,我在门外唤了一声:“大娘——”
屋里没有动静。
我又提高了声音叫了一声,屋里床上才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传来老太太的声音:“来了——”
我轻轻推开房门,老太太正从床下往地下挪。
她的两只手都拿不动重物,一只小盆装半下水,她就拿不动了。
她刚才应该是躺着休息的,听见我进屋,才爬起来要下地,我看到床上的枕头和被单有刚刚压过还没有恢复最初模样的痕迹。
老太太拄着助步器跟我到厨房,有气无力地坐在餐桌前,我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就说:“大娘,今天做什么饭菜,您告诉我就行,要是不舒服,您就上床歇着。”
老夫人说:“我坐一会儿吧,躺了一大上午了。”
厨房的地上摆放着好几袋水果,我发现这些水果不是在一个水果超市购买的,购物袋上贴着的是两个超市的标签,就问老太太都谁来看望她了,老夫人说是大姑娘和大儿媳妇来看她了。
“大姑娘陪我说了一会儿话,大嫂也来了,放下水果没坐一会儿就走了,她是趁着学生下课的时间来的。”
大嫂雯姐除了在一家舞蹈学校任教,还在老太太居住的这栋楼附近的一处个人的舞蹈教室任老师,似乎每周有三两节的舞蹈课。
老太太在饮食上比我还长情,喜欢吃豆角倭瓜,中午儿子媳妇不回来吃饭的话,就顿顿是豆角炖倭瓜,放一点瘦肉,再让我从冰箱里拿块肥肉切成碎末,化一点荤油炖菜。
我看到只做豆角倭瓜,不做其他菜,就问她中午大家都不回来?
老太太忽然叹口气,说:“儿子媳妇都忙上了,文博那个小瘪犊子出去玩也不回来了。”
我没说什么,各方都有自己的利益跟着,走哪步棋,有时候已经不是自己说了算了,要看棋局才能定。
老太太又安慰了我,让我别跟雅儿生气,划不来,我也没说话,说什么似乎都不太符合我的身份。
我是一个保姆,不是老太太的亲人,所以有些事情只能看,不能说,再说我的想法也未必就是正确的。
老太太忽然伸手打开助步器的坐垫板,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包,塞到我手里。“给你的,你收下。”
我以为是给我开的工资,我来余家马上一个月了,还暗自琢磨呢,余家提前发工资,这个规矩不错。
但老太太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别跟幡儿和宁宁说,等发工资时,他们给你多少就接着,别提我给你红包这事。”
我明白了,这个红包是老太太自己的积蓄,我立马把红包还给老太太,说:“大娘,我工资的事,我会跟你儿子谈,我不会私自要你的钱。”
老太太板起脸,说:“你瞧不起我?我有钱,存折里老多了,我一天也没处花钱去,就是买几朵花,喝杯咖啡的钱。
这些钱也不能带进棺材里,赶紧拿着,大娘的一点心意,你要不拿我生气了!”
老太太诚心诚意,我心里掠过一丝温暖的悸动,就谢过大娘,收下红包,我想好了,我可以给老太太买点她需要的礼物送给她。
饭菜做在锅里了,我跟老太太聊天,猛一抬头,发现老人的脸色有些灰白,比我刚进屋时好像还难看了,嘴角边的皱纹好像也越发地深了,哪里有点不对劲呢?
我问:“大娘,你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
老太太说:“我有点心慌,头也晕——”
我说:“要不然您上床躺着吧——”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扶着桌子往起站,我就扶了一把,老人之前不让我扶着,她总想自己能干的就自己干。
但这次老人没说什么,我扶着大娘进了她的卧室,她躺在床上,还是说心慌。
我拿起老太太的手腕用两根手指搭着她的脉搏,艾玛,跳得太快了,我掐了下手机的秒表,一分钟竟然跳了多下。
我再按我的脉搏,一分钟不过多下,大娘心跳太快了,崩崩崩的,都震我的手。
不太好啊,我有点害怕,急忙给余宁打电话,但电话没通,我又给余幡打电话,电话很快通了。
我说大娘心慌头晕,心跳加快,请他回来一趟,余幡问我给没给余宁打电话,我说打了,打不通,他就挂了电话。
他们两兄妹是前后脚到家的,余宁到家就给老太太测了脉搏,又测了血压,随即吩咐余幡说:“收拾东西,送妈去医院!”
余宁话不多,但很有分量。
余幡脸白了,打量余宁的脸色,试探地问:“这么严重?真的假的?”
余宁瞪了许先生一眼,说:“这事我能跟你开玩笑?你病得不轻!”
余幡一下子慌了,转身拿东西,不是碰掉了东西,就是拿错了东西,他去老太太的柜子里给老夫人拿衣服,竟然把冬天穿的貂皮大衣拿出来了。
余宁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也不生气,连忙把貂皮大衣丢在一旁,又去柜子里拿衣服,拿出一个毛衣。
余宁这回动手了,直接从余幡手里夺过毛衣,用胳膊肘将余幡怼出门外,说:“出去!真耽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