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朋友打了个电话,想让他去我家里看看,给三笙喂点吃的喝的,再溜溜它。
我叮嘱朋友过后,就挂了电话,转身回病房,想跟余幡说,他们家有人看护老太太,我就先回家。
往病房的楼梯拐时,忽然从楼梯口下面的台阶上传来说话声,其中一个是余幡的烟嗓,另一个是他的哥哥大余先生。
只听余幡不高兴地说:“你刚才不是在病房里答应咱妈了吗,不跟姓李那孙子合作项目,这咋还让我继续跟进?”
大余先生沉稳的声音说:“妈是病糊涂了,你还糊涂?”
余幡不快地说:“这么说,你跟咱妈说的那些没一句真的,都是哄妈玩呢?”
没听见大余先生的话。
随即又传来余幡的声音:“谁愿干谁干,反正我撤出,妈以后要是知道我跟你合伙蒙她,还不得气死!”
大余先生忽然幽幽地说:“老弟,你啥时候这么孝顺了?当初你放火烧人家房子,你怎么没想想妈会不会气死?”
余幡没声音了。
我正犹豫是原路返回,还是硬着头皮从两兄弟面前走过,又听到大余先生说:“行了,别为难了,你就衡量一下,妈知道你骗她事大,还是妈知道公司下滑的事大,我相信我老弟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子了,你会做出理智的决定。”
脚步声渐渐远去,是大余先生沉稳的脚步。少顷,余幡也离开了。
这大余先生有点老谋深算呢。
我回到病房时,大余先生站在窗前,跟余宁低声地交谈老太太的病情,老太太又睡下了,大嫂雯姐坐在一旁,轻轻揉搓老太太的手臂。
打吊瓶的人都有过手臂凉麻的感觉,大嫂在给婆婆按摩手臂。
大余先生觉得林城的医疗技术差,想给母亲转院到省城去,还想给母亲做支架手术,撑起血管里的血栓。
余宁不同意,她拿着几张老太太检查的片子,递给大余先生,说:“从现在的几张片子来看,妈血栓不是非常严重,我不建议放支架。妈虚岁了,血管壁很脆很薄,失去了弹性,手术很危险,这样吧,明天下午,我找心脑血管的主任和院长,请他们汇总一下意见。”
大余说:“明天下午,那要是耽误了妈的病情呢?”
一旁的余幡紧张地听着妹子和大哥的对话。
余宁淡淡一笑,说:“病情要是发展这么迅速的话,我们,就都不用惧怕疾病了。”随即又说:“针对咱妈的药剂一直在注射,病情很快会稳定——”
余幡满脸佩服地看着自己的妹子怼他的大哥,但又极力掩饰脸上的佩服指数,憋时间长了,我估计他会憋出内伤。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和压抑,我出了病房,到走廊里活动活动。
不久,大余先生和大嫂离开了,说明天下午再来。
余宁到走廊上送大哥大嫂,余幡也出来了,一直跟在她身边递小话,请求余宁原谅他,余宁冷冷地说:“你刚才那狠劲儿呢,我不愿意跟你个粗人说话!”
余幡柔声地哄劝:“拜(别)生气了,宁宁,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是怕妈有事吓的吗?我要是以后说话再把不住门儿,我就自己抽自己俩耳光!”
余宁斜睨着余幡,忽然说:“打吧,我给你数着!”
余幡回头看看我,又看看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医护人员,有点尴尬的低声地对她说:“好妹妹,这回家我再打呗,这么多人面前,我磕碜,你也捡不到便宜——”
余宁说:“我不嫌磕碜,打吧——”
我急忙退回病房。
她随即也进了病房。
我正想跟他们说我要回家,既然老太太的病情趋于稳定,余家人又都在,我就准备回家了。却看到余宁接了一个电话,神色有变。
只听余宁蹙着眉头,说:“怎么了?不是说好了陈医生替我进行下午的手术吗?”
我听不见余宁电话另一头的说话,只隐约听见好像是那个实习医生小丽的声音。
随即又听余宁说:“病人家属不同意?你让她接我电话——”
余宁对着电话说:“陈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比我更——”下面的话她没说,似乎被对方打断了。
手机里传出很激烈的一个声音,一直在情绪亢奋地说着什么。
余宁最后轻声地对手机里说:“好吧,你安慰一下你妈,说我马上过去,我来给她做手术!”
一听余宁要走,余幡又变脸了,他先一步走到门口,用后背堵住门,对余宁说:“咱妈还没度过危险呢,你就走?缺了你,地球就不转了?”
余宁不说话,伸手去拽门。
余幡用身体挡着门,不让她开门。
余幡有些气急败坏地低声说:“一个没亲没故的人你拿着当宝,却把咱妈撂一边——我知道,那是你那边的亲戚——”
余宁气得声音有些高了,说:“你别胡搅蛮缠,把在大哥那受的气撒到我身上!”
余幡的眼睛眯缝起来,透着一股摄人的气场。他乜斜着面前的妹子,声音却越发地轻了,问:“你再说一遍?”
余宁身子颤了一下,在余幡的逼视下,她默默地垂下了目光,显然是回避着余幡,或者是不想跟他硬碰硬。
余宁忽然转头向病床前走,一边说:“妈,你看你老儿子又欺负我——”
余幡急忙向前一步,伸手抓住余宁的肩头,说:“咱俩的事你别整到我妈那儿——”
他说话的功夫,余宁已经身形一晃,从他胳膊下钻了过去,拉开门,急速地闪身出去了。
余幡看到妹子走了,在房间门口焦躁地来回走着,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往起薅,似乎是想把自己拔离地球,他气急败坏地嘟囔:“这他妈是谁欺负谁呀!”
我原本打算回家睡一个午觉,再溜三笙,看来这件事是泡汤了,把此时此刻的余幡一个人扔在病房,他更得抓狂。
在外面打架他可能所向披靡,在病床前伺候病人,他可能连拿勺子喂病人喝口汤都不会,何况几时几分要按时给老太太换药吃药,他就更抓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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