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个沉稳磁性的男声:“是小渊儿吧?”
“昂。”
“我是你爸妈的朋友,我姓裴,你叫我裴叔叔就好,你爸妈在家吗?”
“裴叔叔好!”
小樊渊先是懂事地叫了一声,然后说,“昂,在家!”
“那麻烦小渊儿帮我叫他们接电话好吗?”
“好!”
小樊渊放下电话,趿上拖鞋,嗒嗒嗒地跑到厨房,“爸爸,有个裴叔叔打电话来,他让你去听。”
“裴叔叔?”
忙着淘米的男人转过半个身子,和处理冰箱剩菜的女人对视一眼,原本微笑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可能是顾及到小樊渊在场,女人旋即笑着点了点头,对男人说道:
“我来淘吧,你去接电话。”
男人愣了片刻,才僵硬地点了下头,“喔,那……那你来吧。”
他在围裙上擦干手,快步走到座机旁拿起听筒,“喂?”
小樊渊好奇地看了爸爸一眼,下一刻,注意力就被电视机里米老鼠滑稽的动作吸引过去,完全没注意到男人越加难看的脸色和拿着听筒颤抖的手。
放下电话,男人深呼吸一口,眷恋地看了小樊渊一眼,走进厨房。
女人已经掏好了米,无数颗米粒在电饭煲里蒸腾,正如她此时的心情。
她倚在水池边,严肃地望着男人,“裴寂说什么了?”
男人苦笑一声,对女人说道。
分钟后,门口传来男人和女人的声音:“渊儿,爸爸妈妈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要是饿了,电饭煲里有粥,冰箱里有咸菜,自己看着吃,知道了吗?”
“知道啦。”小樊渊全神贯注在电视屏幕中。
他没有想到,爸妈这所谓的“出去一趟”,整整出去了年,至今没有回来。
那一晚,小樊渊饿了喝粥,困了就睡。
到了第二天早上,到了第三天早上,邻居家的沈伯伯察觉到了不对劲,联合居委会将樊家的门打开,才发现樊家一个人都没有。
樊氏夫妇临走前交代过沈伯伯,让他帮着照顾樊渊两天。
沈伯伯想,樊渊是个大孩子了,如果有事需要帮忙,肯定会主动找他,直至第三天,樊氏夫妇没有回来,他才敲门想要询问樊渊他爸妈是否联系过他。
这才发现樊渊失踪不见。
最终他们还是找到了小樊渊,在离小区很远的地方。
他们惊讶于年幼的樊渊是如何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的。
樊渊却只是眼眶红肿,沙哑着喉咙问他们爸爸妈妈回来了吗?
大人们面面相觑。
在樊氏夫妇失踪的第个礼拜,所有人都联系不到二人的父母家属,被沈家照顾得很好的樊渊即将被送往福利院。
临走之际,沈青岁,也就是邻居沈伯伯,决定收养樊渊。
很多人都说他疯了。
那年头,养一个孩子都费劲,更何况两个。
可沈青岁执意如此,他的老婆也竭力支持他,和樊渊一般大的沈杪夏更是高兴得满屋子跑。
就这样,樊渊在沈家的抚养下长大,他住在自己家,吃饭的时候去沈家。
逐渐懂事的他,为了让沈伯伯、沐阿姨减轻点财政负担,努力学习,始终没有让他们为他付出过一分学费,全都是名校抢着要他。
老师们都说樊渊聪明懂事,是一定能上清北的料子。
这让当初看衰他们的人全都惊掉了下巴,都说沈青岁是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竟然捡到了这么块宝。
樊渊收到清北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沈家人都在为他高兴,而他却在看着另一份录取通知书默默发呆,那份录取通知书来自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大学。
伊阙书院!
当晚,庆祝大餐结束,沈青岁走到阳台上发呆的樊渊旁边。
“你想去那个伊阙书院,是不是?”沈青岁问。
樊渊神情微微一动。
沈青岁继续道:
“想去就去,对别人来说,清北是可望而不及的梦,可对你,却并非如此。以你的能力,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人这一生,只求顺心意。不要因为世俗的舆论而改变你本身的追求。尽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去这所伊阙书院,但只要你想去,那就去吧。”
樊渊转过身,欲言又止,“沈爸,我——”
沈青岁笑着制止了他,“没必要跟我解释什么,渊儿,你不欠我沈家的,相反,我沈青岁常常因为有你这个儿子而感到幸运。知道么,每次开家长会,对我来说都是冰火两重天。又要听老师批评杪夏,又要听老师夸奖你,当时我的那个脸色呦,真的是比川蜀变脸还快。”
樊渊笑了起来。
“总之,渊儿,你长大了,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以自己为自己做主了。沈爸只告诉你一句,成年人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这也就是说,你的每个决定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当然,我相信你可以做到这一点,你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
樊渊沉默良久,最后才深深地点了点头,“谢谢你,沈爸。”
沈青岁哈哈一笑,转身走回客厅。
临走前,沈青岁说道:“对了,杪夏准备给你一个惊喜这件事,你到时候就装不知道就好,别说是我泄的密!”
他说的是上次他嘴快把沈杪夏给樊渊准备生日惊喜的事告诉了樊渊。
樊渊笑容更甚,终于做出了决定。
……
台灯温暖的黄色光芒照耀下,樊渊第无数次看他爸妈留下的信。
这是他在他们的房间发现的。
突然,灯光黯淡,直至黑暗。
跳闸了?他站起身,打开房门,熟门熟路地走向电闸。
正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灯光骤亮。
嘭嘭嘭,彩带飞旋飘舞。
嘟嘟嘟,白藏吹着呜呜祖拉。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沈杪夏捧着生日蛋糕从厨房走出,脸上挂着高兴的笑容。
沈杪夏走到樊渊面前,大声喊道:
“哥,祝你岁生日快乐!考上大学快乐!白藏!哥考上的可是清北哦!”
白藏放下呜呜祖拉,“哼,我也在燕京啊!”
“你是什么燕京?”
“燕京美术学院!”
“那档次差得远了好不!”
“京美怎么说也是东夏唯一一所高等美术学校,档次不低的好不好!”白藏不服气地反驳。
“总之我哥最棒!”
“大哥是哥,小哥就不是哥了?”白藏吃醋道。
在两人一唱一和的拌嘴下,樊渊脸上露出淡淡微笑。
……
“滴答——!”
一滴露水落在樊渊眉心。
樊渊警觉地睁开眼,朝日的霞光穿过枝杈缝隙,将他的脸颊照得暖洋洋的。
树洞中传来微小的动静。
那人终于完成了休憩,准备动身。
樊渊静悄悄地爬起身,之前留下的琴丝防护网只有一些小虫破坏的痕迹。
樊渊如刺客般蹲伏在树梢,静静等待敌人出洞的那一刻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