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在古代，死士身份，又是初冬的季节，很难睡个饱觉，没想到自然醒，再冷也冷不及沙漠的夜。
马凡睁开眼已经十一点多，叫醒谢小龙，谢小龙起炕的一瞬，浑身酸痛“哎呦呦”叫了老半天，下地活动了会身子，胸口还隐隐作痛，腿倒不怎么瘸了。果然休息是最好的良药。
昨晚的谈话最终敲定了马凡的“间谍计划”。要当间谍，得先做好本职工作，起这么晚已经算是失职。两人打了水简单洗漱罢，出院门望见倚在牌楼下的张诚，似等候多时。
“张大哥！”马凡快步上前，赔着笑脸不停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昨晚与义兄聊起魏大人和张大哥您，都觉着待我兄弟很好，一时兴奋失眠，凌晨才歇着，这……起晚了实在是……”
“呵，不必拿大人来压我。大人器重你二人，你二人更当勤勉谦虚才是，而非头一晚就……玩得浑浑噩噩，耽误正事！”
张诚很明显理解岔了，以为马凡提魏昶是故意显摆他俩受宠。还讲什么两个男生“玩得浑浑噩噩”，这不污蔑人嘛！
要不说是京城混过的呢，老鼠都比外地人精明。凡提及上下级同僚，总是勾心斗角那一套，什么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更见怪不怪了是吧？真的无语！
马凡有心解释，但想起昨晚给自己立的人设：死士，冷酷，话尽量少一点。也便作罢。爱咋想咋想，最迟四个月拜拜，说不定半路就拜拜，谁认识谁呢。
“是是，张大哥教训的是，以后绝不再犯！”
张诚见马凡还算乖巧，没再深究，讲道：“九千岁会往东安呆一段时间，小姐让我等与张大人沟通，提前埋伏东安四周，以防刺客。魏大人念你二人新来，未予任务，命我先教习基本拳脚、刀术以及斥候作业。三日后赴东安。”
“谢魏大人、张大哥提携！属下定当奋发图强，尽忠职守，不负魏大人、张大哥厚望！”
马凡这番话说出来，稍稍解除了张诚的误会。张诚摆摆手没言语，带头往庄内走去。
白天的村庄和夜晚不大一样，这一路走来，残破之景令人触目惊心。多数村屋坍塌，再遭流民抢掳更是一片狼藉，少数完好的，比如他俩昨晚住的地儿，里边也是空空如也，积满灰尘。放眼望去满目荒凉，这还是在顺天府地界，马凡根本不敢想小地方的村子会是什么样亡国前兆！
在马凡的认知里，明末是一段悲怆的历史，也是不值得同情的历史。再多的不做评价，徒惹人伤怀。生存者的到来并不足以改变这一切，最好是当个看客，目标只为完成任务。
……
锦阳酒馆，前庄大道唯一开门的酒肆。门外破旧的酒幡随风鼓荡，门前卧着的一条黑犬骨瘦如柴，里头也生意惨淡，只坐了两桌路过的行人。掌柜的一见客来，亲自出柜门迎接，张诚寻个角落，马凡谢小龙跟着落座。掌柜的问道：
“小哥们需要点什么？本店今早刚从邻庄购得一头肥羊……”
“三碗阳春面。”张诚一语打断，从怀里摸出个铜板，排于桌面，“半壶烧刀子。”
“啧……”掌柜的一瞧是穷客，立时换了副嘴脸，抄手将铜板收入袖中，边往柜台去，边捏着嗓子向后厨喊：
“阳春面三碗，烧刀子半壶，铜板文，给黑子打牙祭喽。”
“汪汪！”门前黑犬听到主人叫它名，狗脑袋转回来冲马凡桌叫了两声，引起客人们一阵哄笑。掌柜的也拨弄着算盘，看着张诚咧嘴嘲弄，一副“不服你来打我”的欠揍模样。
张诚端坐如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客人们看他仨劲装打扮，本以为能看场好戏，没想到和他们一样怂，一时没了兴致，转回桌接续各自话题。马凡、谢小龙两个较为冷静的人就更不可能闹事了，只是心中有些感慨，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
这要是当年大太监权倾天下之时，那掌柜早被张诚弄死一万遍了。当然了，那时的张诚也不可能这么穷，来这破酒馆吃什么阳春面……
可又有一点，马凡记性再不好，对魏忠贤花重金收买沈炼那段剧情还是有点印象的，毕竟那是金灿灿的黄金，厚沓沓的银票。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魏忠贤那么聪明的人，知道自己会被皇帝追杀的情况下，何不散点金银，叫手下人吃饱喝足了给他拼命，陪他上路呢？
又花不了多少不是？只能说格局没打开，亦或者死士在他眼里不算人，不值得他浪费钱财。
马凡想了想，后者可能性更大。长年身居高位的人，还是在这么个封建社会，不把底下人当人实属正常。他可能觉着到如今还能跟着他的人必定忠诚无二，那就算吃残羹冷饭也没怨言。一群忠犬，还能反噬主人不成？
“面好了。”
后厨打杂兼小二职，将三碗面“砰砰砰”扔到桌上，打断了马凡思绪。马凡瞅了一眼，一碗面半碗汤不说，上头只漂着根白菜叶，就这卖两文钱，真M够黑！
没什么好说，尖椒盖饭都吃过的人，不在乎饭菜好坏，能填肚子就行。马凡谢小龙正要动筷子，张诚扬了扬手中半壶酒，问道：“饮酒吗？”
“唔唔唔……”
二人摇头。张诚却分开倒了三小杯，推两杯到二人桌前，“少饮点吧，驱驱寒。往后要喝，只能让你们家里人送了。”
马凡观张诚尤为落寞的神情，忽然明白了张诚对他俩的好。那是将死之人的良善，是同赴黄泉的饯别。
“谢谢张哥。”马凡没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顿觉一股火辣滚烫的热流从口腔烧到胃里，一张脸红得滴出血来，赶忙嗦了两口面条，这才勉强压下。
“没事吧？”谢小龙关切询问，见马凡努了努嘴不忘提醒他结巴的人设，应该是没事，也便自顾自吃喝。
张诚难得挤出一丝笑容。原以为马凡的豪饮是酒中客，没想到是个愣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