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老李有些迟疑。虽说四方围墓,确定了声源就在墓中,可要深夜下墓捉鬼,借他两胆也不敢。就算真是那小子捉弄人,那也不能贸然拿人,试问天底下哪个正常人会藏在墓里发出鬼唱之声?如不是胆大欺天,那就是神经不正常,对付此类浑人,他可不想当第一个送死鬼。
“大……大哥,我就明说了吧,这人我不敢拿,所以这钱我也不分了。哥几个谁爱去谁去,冲咱以往的情义,我免费给哥几个放风。”
“大哥,这小子……呸,这人有古怪,不是我的钱我真要不起。大哥另派高明吧。”
被指派另一人听老李如此推脱,也来个一推二五六,钱不赚了还不成?领头大汉还真就没辙,他们九人并非一道入府,因此所谓的情义仅限于分赃。一旦有人自愿退出,他就失去了命令的权利。
余者听此,皆眼神闪躲,佯装眺望风景。细细一想,每次分赃都是领头的拿大头,这次有生命危险了,拿到钱财还是他得一半,凭什么要去卖命呢?
领头大汉知众人所想,有心退让一步,这次少拿一点,或者大伙平分,却细一琢磨,还不如自个下墓拿人,独吞这笔巨款。
不就是一个初涉江湖的小屁崽子嘛,还能翻天不成?想当年也曾孤身走苗疆,夜斗背尸鬼佬,谁还没个年轻胆大的时候?
领头大汉滑下坡,三两步走到老李身前,皮笑肉不笑道:“很好,你就给我好好放风,冲咱以往的情义,出墓后兴许还能分你一文铜钱。”
“那老李先谢过大哥了。一文不嫌少,半文不觉多,跟着大哥肉吃饱饱,偶尔喝喝汤那也是大哥的赏赐!”
老李不撕破脸,讲话仍留有余地,表示以后还跟着大哥混,并吹亮火折子,十分恭敬地双手奉上。
领头大汉冷笑数声,接过火折子扫一眼人,火光探路,照亮两壁光滑的土坑,纵身一跃跳入墓道,顿时雪土俱下,扬起一片灰尘。
“大哥,你没事吧?”
“大哥,下边情况如何?”
土坑边缘众人跪地询问,领头大汉啐了一口落进嘴里的泥土,未予答言,猫着腰将火折子探入墓室,左右一瞧,只有一具旧棺材,再无它物。
塔芋丧葬习俗,若有新棺入室,需以旧棺迎接,此旧棺主人可以是家中早夭的年轻男子,也可以是外地购买的年轻女尸,取“男管家女从仆”之意,死者到下界亦有人伺候。大汉对此习俗略知一二,因此并不着慌。他疑惑的是鬼音就是从此处发出,为何不见小子人影,难不成躲在棺材里?
似乎也只有棺材这一去处。这么想着,大汉脑门竟冒出冷汗,从来只见死人入棺,何曾听闻活人藏棺?这小子果真浑身是胆百无禁忌,还是说傻得过头没心没肺?
“咳咳……”大汉重咳了两声,得到墓外众人关切的问询,心中稍安。莫说里边是活人,就算真有鬼怪,外头这许多血气方刚的兄弟,九重阳气镇压,邪祟焉敢放肆!
大汉抹去额头汗珠,小声念叨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邪魔外道通通退散!”小心翼翼地爬进墓室。站起身,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腐烂尸体的腥臭,由此断定旧棺主人下葬不足半年。既是新尸,也不怕他作祟,壮着胆子走近棺边,借着微弱火光俯身查看,果然棺钉已失,里边藏人!
大汉长舒一口气,惊恐不再,望着棺材冷冷发笑。
“小子,此时出来我考虑放你一马,若要我亲自开棺拿你,就不只是杀人夺财这么简单了!”
良久,棺内无人回应。大汉有心将棺材钉死活埋马凡,奈何十两银子还没到手,说不得还得开棺招待。
“行啊你小子,旁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小子是躲棺材里死都不现身,是条不要命的好汉,那老子就成全你,见你一条全尸!”
大汉说着话,双掌覆上棺材板,沉下一口气用力右推,将将挪开一条缝,立即闪身向后,以防暗器偷袭。可等半天里边没有丝毫动静,让他不禁怀疑,这小子会不会把自个憋死了?
想想也是,棺材大多密不透风,他又盖得严丝合缝,谁知道呆了多久,被闷死也是有可能的。但转念一想,方才还装神弄鬼发吓唬人,才这么一小会不可能变成真鬼。再者,这小子看似憨傻,实则脑子灵光得很,绝不会蠢到闷死自个,下棺盖前一定留有通气的缝隙,这会子没响动,必是藏在尸体下边伺机出手呢!
想得挺美啊,可惜老哥哥我经多见多,绝不可能上你这蠢当!
“还不出来吗?那行吧,我开棺找你。你可想好了,一旦开棺,没你好果子吃!”
大汉佯装对话让棺内之人分神,将火折子插到一旁,双手悄悄握紧长剑,瞄准棺缝一剑刺入棺中!
“扑哧!”长剑入肉之声,证明里边有人!往下深入一尺,果然感觉剑头尚在肉中,里边的的确确有两人,与预想丝毫不差!
“哼!还装,死都不出声是吧?那老哥哥就送你一程,正替你省下棺材钱!”
大汉抽剑再刺,连着刺了十多下,累得冒出热汗。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丝新鲜血液的气味,可怪那小子没叫痛,难不成某一剑正插中他心窝,登时毙命?
“本来还想虐你一番,没想到这么容易死了,也算你小子命好!”
大汉收回长剑,掷于地上,袖子擦去脸上汗水,双掌再覆于棺材板,低吼一声用力推开,浓重的腐尸气瞬间窜入鼻腔,熏得他脑袋发晕。
等了好一会,尸臭方散,拿起火折子细细一瞧,上边是一具被插得千疮百孔的腐尸,下边血流满棺,可看着怎么不像个人型呢?
大汉越看越惊奇,不自觉弯腰凑近前,而在他身后,土墙上的影子竟如鬼魅般缓缓剥离!直至重影完全分开,一个是躬身如小山的清晰身影,一个是笔直如擎天之柱的模糊巨影,且自巨影延伸出一把宽阔刀影,某一瞬间,迅疾如风猛劈向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