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车呼啸着穿过重重夜幕,那一夜,全车的人都被小偷梳了三遍,春明的皮衣口袋被人用刀片划开了。
他恨得咬牙切齿。
“别气了,你要感谢钱还在。”
我拍他的手。
“走了,咱好好转转哈尔滨,一会去吃点好的,我请你。”
下了火车,我们在车站洗手间解决完卫生问题。
出了大厅我就拿出布包里的玉米饼子边啃边说。
“你吃好的还啃什么大饼子?”
他白了我一眼,拿过罐头瓶的凉开水咕嘟咕嘟干了一瓶。
“坐火车真特么累,怕上厕所,水我都没敢喝。”
“先吃两口垫垫,咱俩得待两三天。”
我跟他说着,递给他一口饼子。
“佳,你这还挺会过,啥都能吃下去,也啥都懂,我是一点都看不透你。”
他停了一上下,“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白痴?”
他穿着划破一口子的棕色夹克,插兜晃在大街上,背后是异域风情的巴洛克建筑,还真是英俊小生的模样。
再加上他白俊的小脸上溢满了青春的恣意,那一刻看得我眼睛生疼。
“那倒不会,怎么是白痴呢?怎么着也是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白脸帅哥。ILIKE。”
我笑着咽下最后一口玉米饼,噎死我了,翻出最后一瓶水喝完,把两个瓶子扔进垃圾筒。
出火车站门,买了一张哈尔滨地图,既然来了,我就得好好转转。
我坐在马路牙子上研究地图,他卖跩的看人来人往。
“还是哈尔滨好,房子盖得好,出门都是自行车,交通发达,小车多。”
终于把我的路线确定好后,拉着他,“咱俩得找个旅馆洗澡,换衣服再出门。”
“那是,你把钱缝那地方,总不能大街上脱裤子取出来。”
他咬着唇揶揄的看着我,眼里都是看笑话的得意。
我拉着他出了车站广场,过了铁路街,才在附近邻街找到一家中档小旅馆,我让他在门口等我,自己进去开房间。
问了半天,洗澡都是男女大池,没有单间,还都是通铺,我只得又换了一家。
最后在巷子里面找到一家,温馨小旅馆的牌子在夜里闪着桔黄的光。
这是可以单独洗澡的小宾馆,住一夜块钱。
我办好手续让他先上去,自己在附近逛游。
找到一家日用品齐全的小卖店,买了一身像样的文胸和内衣裤,也给他买了身正经的内衣,又挑了香皂和雪花膏等日用品,站在店里和老板娘慢慢聊起来。
从哈尔滨道里聊道道外,从吃喝住行聊到拿货渠道,最后又打听清楚哪方便吃饭后,我才准备提东西回到宾馆。
临走想起他指定饿了,狠了狠心给他买了两段红肠和三两粮食酒,老板娘乐得合不拢嘴,直夸我是疼爷们的好媳妇儿,她说就没见过这么舍得的小媳妇儿。
我笑着和他告别,说我在这边小宾馆还得多住几天,就是过来和男人旅游结婚的,问她附近宾馆安全吧?
“这边宾馆还行,比车站那边肃静。偶尔也会有警察查房的,赶巧不赶巧。”
她丢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的小心脏哆嗦了一下,“有啥事大姨,我可能还得找您帮忙。”
“没事,小姑娘,第一次来哈尔滨?有事来找我,姨百事通,坐地户。”
“谢谢姨!”我冲她鞠了个躬。
我怕碰到警察查房,春明有户口,我就麻烦了。
提着大袋小包上楼,我稍微有些恍惚,好似走在广东某个熟悉的街头。
回到屋内看他已经洗干净坐在小炕上喝水了,我把新内衣扔给他,“穿上吧,试试这个舒服不。”
他打开一看,脸色一变,“你哪来的钱?”
“我攒的。”
“你拿什么攒?”
他拧眉。
“你觉得我赚不到钱?快穿上吧,把你的钱拆出来,我把内裤给你洗了。”
我把切好的红肠给他放炕桌上,拿出红高粮酒,“我先洗澡,你先吃着,别喝太多啊,咱俩一会出去,给我留两口。”
他的眼珠子快掉地下了,“佳——,你会喝酒?”
那震惊程度不亚于听说人造卫星上天。
“不会,可以学,天这么冷,喝一点点,你也喝一点。”
我进到卫生间,看澡盆里他已帮我放好水,放心的坐了进去,天啊,想到一个多月没洗澡了,浑身都像长满了虱子一样。
真受不了,我把自己泡在盆里一个多小时,头发洗了四五遍,直到春明催我,再不出来他就进来了,我才意犹未尽的爬出来,临了又用温水把自己浇了两遍,才算罢休。
这才对得起我花的三块钱,要知道那时候通铺睡一夜只角钱。
“你烫猪呢?这么长时间?”
他在门口叫。
我穿好内衣走出来,浑身抹的雪花膏那叫一个香。
他两眼跟着我走到小炕上,呼吸直接停了,我微笑着看他抿唇咽下口水。
半晌,他扔过来一床被单,“佳——,别感冒了。”
我扑哧就笑了,抓起炕桌上的水喝个干净。
“钱拆好了吗?”
“拆——,拆——,好了。”
他有些结巴。
我把炕桌拿到地上,把钱收进那装大饼子的布袋,又把布袋小心翼翼的放到他的皮夹克下面。
他的眼睛盯在我身上,一直不挪开。
我看桌上的酒喝得不多,才放心的拿起来,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
他伸手来抢,“佳——,那不是凉水。”
“放心,你醉了我都不一定醉。”
我抿了下唇,“不对,这酒劲有点大。”
我拿起酒瓶看了眼,“死啊,——度。”
我说了句粤语。
他愣着盯我,“你说什么?”
我反应过来,我在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