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摸了一下他,滚烫,糟了,发烧。
心下一慌,怪不得他话越来越少,喉咙发哑,烟熏加上心神俱伤,不病倒才怪。
眼泪又一次涌出来,要不是我,他也不会遭受这些罪。
想起自己还存了点消炎药,虽说在河里进了点水,有些潮湿,总好过没有。
舀了水扶起他来,“把药吃了,消消炎。”
他接过药,一把放进嘴里,喝了一大碗水,就仰面躺下。
我盯着火苗看了好久,眼皮打架。
他拉拉我,“躺会吧,我有点冷。”
我伏身趴在他怀里,泪像小溪,涓涓不止。
我想如果我不回来,他是不是会和那些官兵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发烧。
“别哭,这样挺好,死了都是幸福的。”
他含着笑意拍拍我。
我看见他清亮的泪滴入耳朵,伸手帮他擦了擦。
“你从小就好哭,我第一次见你你就在哭,你记得吗?”
我摇头。
“你当然不记得,那时你一家刚搬进山,可能是山路走累了,你在马车后面边走边哭。”
“那马车咋不拉着我?”
我问。
“我哪知道?那天你穿着水粉色小衬衣,蓝色裤子,扎着两个小扫帚。”
“鼻涕眼泪一大把。我淘气,看你家里人没注意,就故意吓唬你:哎——,哪部分的?你抬头看了一眼,伸手就挠我。”
他轻笑了一下,连带肚子都跟着颤了起来。
“你就是这样,看起来好哭人又软,内里却很坚强。”
“后来咱俩就同学了,你知不知道,你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一次。”
“我就想不明白,我长得不好看?所有人都跟我打招呼,就你——天天锁着眉,像是我从没在你眼前存在过一样。”
春明摇了下头。
“你和别人不一样,除了云野之外,你对所有人都是冰山。”
“年前,我想让你看见我,于艳找你补课,我就死活找她一起凑着来了。”
“可是你还是很冷,像全世界都欠你钱。”
他喘息了一会,接着说道。
“我本想着补课能拉近距离,可一看见你冷若冰山的脸,啥都不敢说了。”
春明摸了一下我的脸,“有一天你突然就变了,彻底变了。”
“你不是那个冰雕一般的明佳了,而是一个会笑的明佳。”
“好多个夜晚我都没想明白,你怎么一夜之间就像换了一个人?”
“你笑起来很美,春光灿烂,春花盛开,我不知道怎么去描绘。”
“我看见了一个新明佳,我更喜欢会冲我笑的明佳。”
他的手伸进我的脖颈,“给我暖暖?好像我的手都比你身上热啊,我给你暖暖吧。”
他艰难的想起身拉拉我,我看他刚上了药的地方,露儿出的嫩肉,赶紧按下他,“我自己来。”
颤抖的抬起身,爬上和他一样高度,颤抖的对上他滚烫的唇峰,泪如雨下。
“如果昨天大火,我要是死了,你最遗憾的是什么?”
他看着我,眼里还有着深深的伤痕。
“我后悔,放开你的手就走了。”
这个吻咸咸的,带着无边的苦涩。
“我也是,我宁愿没有将来,我也要现在。”
他抱着我翻过身,“我不要未来,我只要现在。”
“小心你的伤,”我摸着他的胳膊。
“你藏钱的衣服能脱掉吧?太硌了。又是毛衣又是钱,你真财迷。”
他皱着眉,嘴角弯成了天上月牙儿的模样。
“我帮你脱了-”。
棚外风悄雪明,他挥手捻灭油灯,我哆嗦着缩进烧得火炉般滚烫的胸膛。
冷热相碰的瞬间,我的肌肤一半在冰雪里颤抖,一半在火焰里融化。
灼热的吻无休无止,发热烧让他每一个动作,都像大火在焚噬我的灵魂。
我像一只飞蛾,在熊熊的火焰里,燃尽全身心的爱意,哪怕世间苍山白雪。
不知天何时亮的,空气里缠绵着初爱的味道,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烧竟然奇妙的退了。
他直起身,想抽掉我压在身下的粉色毛衣,我皱眉翻了下身,抬起酸疼的腿,忽地听他紧张地问,“对不起,疼吗?我-。”
坐起低头看见粉色毛衣上绽着梅花点点,“哦,你说呢?感觉不到?”
我忽地笑了,“你头还疼吗?”
“不疼了。”
“那再搂我一会。”
“我加两根柴,别灭了火,早晨气温低。”
他穿起衣服,走到灶下吹着已经烧完的木炭,直到起了火星,扔进了两个硬木,火苗很快燃烧起来。
窝棚里的温度很快上升,我听见他喝水的声音。
我坐起身倚在棚角。
“你再吃点消炎药,喉咙还疼吗?”
“好多了,你是良药。”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不知为什么,他眼里再没了往日单纯的笑意,每次看见都像深井,让你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吃过药,把水递给我,“喝一点。”
我接过水喝了两口,剩下一些泥沙沉在缸底。
“再睡会吧,看看一会太阳从哪边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