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店出来,已是晚上十点,我看着赵福升有些醉眼朦胧,赵茉莉被小龙搀扶到副驾驶坐上下,不由担心道,“赵经理行不行?不行我们开车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能开回去。”
赵福升脚步虚浮,不过看样子倒不至于车开不回去。
我看着他,“你上车,我看你开得稳不稳,稳你就开走,不稳我们送你。”
“相信我,明佳小姐——,我稳得很。”
说完,拿下眼镜擦了擦,上了车,他发动车子,车子居然稳稳的前行了。
我冲他挥手,“慢点,小心点,明天见。”
“明天见。”
他的蹩脚的普通话消散在夜风里。
“咱俩怎么办?”
小龙东张西望,“走回去?九哥儿,我不记得路。”
“你醉了吗?”我看着他。
“没有,这才哪到哪?”
“你醉了?”他弯腰看我的脸。
“我也没有。那咱走回去?”
他抓起我的胳膊,“往哪个方向?”
我想了想,折回头,“往左。”
我想着来时看的路边风景。
小龙再次看了眼长得差不多的大街,笑得意味深长。
“我听二哥说过,你是路盲,今天信你一回,看看是不是?”
我们两个挽着胳膊在上海霓虹流淌的夜里,一边走一边问,不知在哪条街角,我看见一家正要关门的裁缝店,我拦住准备关门的老板,说要买件衣服,他看了看我穿的奇装异服,放下门板。
“你看一下,我们这的衣服都是量体定制。”
我进到里面,他拉亮灯,看到那一排排的裙子,着时吓了我一跳:长裙、短裙、百褶裙、铅笔裙、一步裙,款式与花色都极其时髦。
“有没有成品,适合我穿的,裤子也行,我等不及做。”
我回头看着老师傅,“样衣也行。”
他笑了笑,“样衣就有,春上研发的款式,有一点点脏,你可以看一下。”
他从一个模特身上取下一套,递给我。
这是一件极浅的水粉色乔其纱上衣,荷叶领灯笼袖,黑色裤子合体九分裤,我摸了一下,有几分弹力。
我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有试衣间吗?”
“有啊姑娘,这边过来。”
我进了试衣间换上衣服出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完全另外一个模样了,我转身让小龙看,小龙看了两样,抿了下唇道,“小九儿,有点露儿。”
我转身看镜子,乔其纱完全暴露儿出吊带的形状,吊带之外就是那个紫色的如魔鬼之眼的枪伤。
那老板盯着我左肩看了两眼,“姑娘受过伤?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遮盖一下。”
我捂住左肩,“什么法子?”
他小心的看了我两个一眼,说道,“我有个亲戚,学画画的,他以前给别人纹过刺身”。
“我看姑娘这伤,应是挺重的,像是枪伤,若是带一辈子肯定心里不舒服,若是改成图案,好看的图案,可能会好一点。”
他说完又笑笑,“只是我这亲戚也好几年没做过这个行当了,不知他还有没有工具。”
我看着镜中那块扎眼的伤疤,“那您帮我问问?”
“行,那衣服你还要吗?”
“我要个裤子,再要个男式的衬衣吧,颜色深一点的。”
我在店里买了条黑色裤子,深色暗条格衬衣装进袋子,付了块钱。
提着袋子我问老板,那个纹身师傅店怎么走,他笑着说,“你等我关上店门,我带你去,生人他不见得给做的。”
我让小龙帮他把店门关上,然后让师傅带我们去。
里弄七拐拐,很快我和小龙都晕了。
小龙拉住我俯身问,“九哥儿,我们是不是被骗了?”
我看着迷迷糊糊的里弄,“我们两个大人,拐我们做什么?又能打。”
老师傅听我们在后面嘀咕,停下脚步温和的笑笑,“你俩个不要怕的了,这的房子都是这样的,看着很远,并不远,只是有点弯弯绕,这就到了。”
说着他敲门,里面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后生,也是戴着眼镜,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阿叔哇,这么晚了还没关门?找我有事啊。”
“阿文,我带来个小姑娘,肩上有块伤疤,你看看能不能帮她弄好看一点。女孩子夏天穿衣服不好看啦。”
老师傅说着回头道,“我堂侄子,学画画的,你们自己谈,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消失在堂弄来处。
我打量着发型凌乱的后生,眼镜后面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他衬衣开着两个扣子,衣服某些地方还有些颜料,应该确实是画画的。
他往旁边让了一下,“你们两个都进来?”
“都进。”
小龙说着已经低头往里闯了,东北小伙一米几的个头,要低着头往里走。
“你家门真矮。”
小龙不合时宜的说了句。
男子不说话,在前面带路,进了厅堂上了二楼,我和小龙才算喘了口气。
“我家小点,在上海,这房子还算是大的。”
男子抱歉的笑了笑,“你们北方人?”
“东北的。”
我和小龙打量着他的工作室,到处是画作,多数是帮人设计的广告包装。
“我能看一下你的伤吗?”
那人扶了扶眼镜,“我叫周文,美院毕业的,纹身纯粹是爱好,很少有人找我纹。一般也都是和你一样,为了遮住疤痕。”
小龙扶住我,“九哥儿,你真纹?”
“先看看吧。”
我解开衬衣扣子,他站在那里,盯着我的疤痕,半天道,“你把手臂打平。”
我伸平左臂,左手一阵酸沉。
小龙抬起我的胳膊,“纹身疼吗?”
他看向周文。
“疼,我说不疼是骗你的。”
小龙扯起我的衣服,“九哥儿,咱走吧,又疼一次,不值得。”
我低头看着左肩的“恶魔之眼”,问师傅,“有什么好的图案吗?”
“你这个想把疤痕遮住,得受一番罪,三个小时纹不完。”
“我没有麻药。”
他说了个重点。
我一听,心里顿时没了坚持的勇气,说到底我还是怕疼的。
上次枪伤我心有余悸。
“你这里那么多颜料,有没有一种颜料是不怕水的,画一次很可撑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