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吴子仁莫名其妙的烦躁不安，他还口里默默念叨师父讲的道家静功修持口诀：“子为六阳之首，一应冬至。故当静坐凝神，去除万虑，一念规中，默调其息而符候之。”
吴掌柜看到了，也听出吴子仁有两个字都念出声了，就干咳了一下，本想打断他，要说光念口诀没用，还得学一些奇门遁甲讲的内家功。
不想，吴掌柜一咳声，打断了吴子仁的默念，他扭过头来，对着吴掌柜。
“吴掌柜，我这一段时间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有劳您了!”吴子仁客客气气的对着马棚子一角的吴掌柜说。
正在一旁翻看书的吴掌柜忙摆摆手，“那里，我就是个不中用的人了，你不嫌弃，让我不至于流浪到荒郊野外，我还要谢谢你呢！”
吴子仁听了，一时无语。忽然，他好像记起什么来，有些神秘的样子，摸了摸眼前，往前面走了走，摸到吴掌柜的手，抓住他。
“好久我都想问您了，就是不敢张口，你老人家不介意的话，小辈问您个隐私吧？”
吴掌柜一愣，见吴子仁抓住自己的手紧紧地，知道他心里一定憋了好久的话了，就随口说：“嗨，我都这个岁数的人了，哪天不得劲儿，就见阎王爷了，还有什么禁忌？说吧。”
“你和我娘一辈子咋就没个孩子？你就不想留个吴家的后代？”吴子仁小声的说，那语调里好像有一丝丝的惆怅。
吴掌柜没想到吴子仁会问他这样隐私的话，他还以为要问以前王家的秘密，他不好意思的干咳咳，“嗯，啊。”
“您没孩子，不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吧？”吴掌柜要说话还没说出一个字，吴子仁又说话了，而且很急促，“我亲娘是不是叫何玉茹？我不是王老爷的干儿子，而是他的亲儿子，是不？您当年是不是把我娘撵走的？她到哪里去了？”吴子仁大声说着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你怎么想起来这些陈年旧事？”吴掌柜吃惊的看着吴子仁问，好像怕说着说着会上来打他。他没想到吴子仁会问如此尖锐的话，这些都是解放前原本不得已才做的事情，随着王家老少被政府镇压，他又为此坐牢近二十年，这个能幸存下来的独苗，又被老婆子悉心保护，他当感激才是，怎么现在如仇人般审问他？
“你师父程半仙给你说什么了？孩子，可别听外人挑拨离间啊！咱才是一家人！”吴掌柜忙伸手劝阻着激动的吴子仁，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他这个风烛残年的人，经不起瞎子的狠手。
“我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分得清好坏！以前也许您只是王家的管家，替人干事的。当年我娘即便不能进王府花园，你们也不至于把我娘赶跑啊，害的我们娘儿俩一个不知死活，一个受尽磨难！要是我们在东城外还住着，哪里会有今天这般模样？！”吴子仁越说越生气，索性把吴掌柜的手丢一边去了。
吴子仁好像要把这么些年的委屈，磨难，受罪都一股脑的撒在了这个一清二楚的王家大管家身上。
吴掌柜实在没想到一向软弱的一个瞎子，会爆发出如此的愤怒，而且好像当年就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们娘儿俩的一生苦难。
“孩子啊，我不管那个程半仙给你说了什么，我吴富贵对天发誓，我没有对你娘做过半点的伤害！尽管王老爷后来知道你娘跑了，打了他的老脸，让他蒙羞，可我劝解他，也没去追杀，要不是我给王老爷出主意，赶紧把你接到王府花园去，你还不知道沦落到哪个角落呢！后来，解放了，王家老少遭了殃，枪毙的枪毙，跑的跑。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把你当王老爷的干儿子，恐怕你也不知被政府镇压哪里去了！好在我进监狱前，给老婆子交待要她一定保护好你，你哪里有现在的家？现在又有老婆孩子！难道这一切，你都心里没数吗？哦，有人别有用心的一鼓动，你就把所有的罪都算到我的头上了？”吴掌柜说着也是气的浑身打颤。
吴掌柜见吴子仁没理会他的解释，越发的失望，“算了，算我这个老奴才对王家一无是处，活该活的如此下贱！我走了，不再和你们王家有瓜葛！管他死在哪里，有土就能埋人！”说完就走出了马棚，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马棚里的吴子仁一时也蒙了，他本意是想问问以前的事情，趁机让吴掌柜知道他了解了以前的事儿，也理解吴掌柜老两口这些年对他的照顾。可怎么一说到亲娘，自己就控制不住情绪，把这些年的气儿都撒到一个老人身上了？吴子仁有些后悔和自责。
自己说出的气话，就像泼出去洒到地上的脏水，哪里能收回来？吴子仁听到吴掌柜走出马棚的声音，他也不知怎么阻拦，傻傻的站在那里，心里的愤懑和委屈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接下来的两天，这种糟糕的心情一直让吴子仁无法缓解，也无法静下心来背诵和理解字句里的意思，只是机械地整天嘴里念念有词，消磨着杂乱无章的神经。
吴子仁甚至于都怀疑自己这样学艺究竟有什么意义？会不会走火入魔，精神错乱？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退堂鼓了。
可想到师父程半仙的话，贵在坚持，功到自然成，再想起家里的老少都等着他学成了出去挣钱养家，这样的懈怠岂能学好？
东郡府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寒冬腊月，马上过了冬至，快过年了。吴子仁耳朵听出来，周边的村庄的人们有些在准备备年货了。
吴子仁的心情却越来越糟糕，无法释怀。他决定暂时离开马棚子，回家看看，也许见到家人，换个环境也换个心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