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全世界关于意识的研究已在多个方面有了实质性突破，比如已经可以通过人工智能还原部分意识形成的逻辑，在以药物进行脑组织的精确干预时，样本（实验也用的动物）出现了跟模拟结果一致的反应。不可否认，除了人类，所有的动物都有意识，只是他们没有语言或者肢体语言不足以做外显的表达，胡总简单的说——与人类意识不通，进而长久以来不为人类所理解。中国这间顶级实验室则是通过生物特征先对几类物种的意识做出分类分级，再逐层找到差别，核算这个差别，进而抽丝剥茧出意识的种种奥秘。逻辑说起来很简单，但实现起来极为复杂，全部的实验都是假设在有限的已知上，必须构建大量的猜测、设想，预定出一个结果，再去验证这个结果，如果有差别，则取其他的设定，如此逐步推进、循序向前……
过去的三十多年，受种种辅助手段水平的限制，一直未取得实质性的成果，直到去年初，一种能定向干扰认知的药物终于通过临床试验，在它参与的“训导”样本中，被机体禁锢的意识普遍都出现了规律性的外显表达。
任文记得在最近一次的学术研讨会上对这款药物的临床试验数据，同步展示的还有起关键作用的分子结构，记忆药物繁杂的分子结构向来是任文的绝活，此刻，这段支链像被从研讨会上复刻出来了一样，呈现在她眼前——谷酚安纳。
“下午点？还早还早，不如现在拐个弯儿去我家歇歇脚？”程伟握着方向盘，可怜巴巴地望着任文。
“走吧走吧，下个出口调头。”任文挠挠他乱蓬蓬的卷发。
“好嘞！”一脚油门，车子轻快地冲出服务区。
程伟的家就在海滨小镇旁边的二线城市，一个偏僻的、不那么富余却又自给自足的地方。
在城郊的一个两层楼大院门口，程伟按响了喇叭，伸出头喊人开门。坐在楼下台阶上发呆的半大小伙子看了半天，开心地蹦跶起来，奔过来开门，那是程伟的弟弟，只比他小三岁，因为有些智力问题一直闲在家里，吃喝都靠父母。
“哥哥哥哥哥哥，回来啦”程浩扑向汽车，任文赶紧下车，把手里那包零食塞到他手里，小伙子抱起零食，嘴里嚷嚷着又奔回屋里。
程伟的母亲正解下围裙擦手，还湿漉漉的手一把拉过任文：“文文第一次来家里吧，快进来，哎呀这个阿伟，提前十分钟才打电话，我刚把鸡烫上还没来得及收拾，你先坐先坐。”
这个皱纹已爬上额头的和蔼妇人比任文的母亲还要小几岁，看起来却苍老的多。任文结果程母递过来的荔枝、杨桃，不住说谢谢。
“妈你别搞那么复杂，我们点要回到，我就是回来看看，鸡炖个汤煮碗面就好了。”程伟正蹲在地上翻看着弟弟拿给他的画册。他的弟弟，智商永远停留在岁，还是爱画画，还是爱坐着地板上缠着哥哥讲画里的故事，讲到开心的时候就在地板上到处打滚。看到平时愣头青一样的程伟突然变得那么有耐心，任文鼻头一阵泛酸。
不多会儿，程伟的父亲从外面回来了，简单寒暄后，拎着两条皖鱼就进了厨房。
“今天早点吃午饭，你们早点出发。”父亲掌勺，母亲得以出来跟孩子们聊聊天。
“药该买了吧？”程伟指延缓弟弟大脑萎缩的进口药。
程母笑笑：“你快毕业了，要攒钱买房子娶媳妇啊，这个药先停一停，等你拿了工资，缓一缓我们再……”
“妈你说什么呢！”程伟跳起来，气红了脸：“我着急买什么房？我不着急结婚。你又提这个！”
“况且，况且——”程伟揉了下鼻子：“我就是搞这个研究的，马上就有突破了……”
“程伟，程伟，”听到这里，任文小声喝止他，再说下去就违反保密协议了。
“阿姨，是这么个情况，咱们不能停药，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您就听程伟的啊！”任文过来拉着程母的手，此刻，她才切实的感受到这双手的粗糙与沧桑感，这与自己母亲的手多么不同啊。母亲也是同样年纪，她们却是差别如此之大。
程伟的父亲从厨房走出来，一手还抄着勺子，笑呵呵地打圆场：“都别吵吵，孩子们好不容易回来了，我的退休金比人家都多，这点药咱吃得起，我做主，程伟下个月再买两盒回来！”
说完，转身又进了厨房。
程浩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任文觉得他是听得懂的。她过去收拾好地上飞散的画纸，从零食袋子里翻出来一瓶气泡水递给程浩：“去找个透明杯子来，这个水有泡泡。”程浩破涕而笑，翻了个身爬起来，抱起饮料跑去了储物间。
“这孩子动作挺灵活的，身体健健康康的就好。”任文轻轻说。
就着爆炒脆皖肉，一家人吃了顿美美的土鸡汤挂面。“阿姨，你这鸡汤怎么顿的，好像我小时候那种味道啊！”
“嗐，就是放点桂圆肉清炖，你要常回家来，咱自己家养的，不给饲料，就吃剩饭玉米，肉可结实了，你看看这皮韧的……”程母从锅里又捞出一只鸡腿塞到任文碗里。
“不不不，我刚刚吃了一只了，这只阿姨吃。”任文把鸡腿按在程母碗里。
程浩正抱着半只鸡身啃着，此时也嘟嘟囔囔的说：“就是，轮到妈妈吃鸡腿了。上次爸爸和程浩吃，今天妈妈和姐姐吃。”
程母把头埋在碗里，使劲儿点点头：“好，浩浩说妈妈吃，妈妈就吃。”
要返城了，程父从冰箱里拿出几条冻硬的鱼和两只杀好的鸡包裹好装进一个小巧的泡沫保温箱里，交给任文：“三个小时就到了，那鱼就当冰块了，这天气不会坏的。”
任文是研究生毕业工作了三四年才回来读博的，年龄上大程伟三岁，这两年同窗期间，两人都住在实验室旁边的博士生宿舍里，楼上楼下，此刻，或许早被以为搬到了一起，任文脸一红，也不好推脱，赶紧接过来放进后备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