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云台山脉。我们生活在这里好几代了,森林的西边边缘,谁也没有到达过。”黑猫说。
“谁也没有到达过。”另外只黑猫附和。
“森林之中有其他动物吗?比如灰狼?刚才的老鼠是哪儿抓到的呢?”凯特说。
“不可能有灰狼。”黑猫肯定地说。
有灰狼的,但是说了他们肯定也不会相信。
背后有一只黑猫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其他黑猫都笑了一阵。凯特问他说了什么,面前的黑猫说“他怀疑你的脑子摔坏了”。
“我要走了,谢谢你们救了我。”凯特说。
“好吧,”黑猫又说,“西边没有大河。如果你饿了,在南边抓得到野鼠。这个你戴在脸上。”黑猫送给她一个鼠面具,“祝你好运,外来者。”
凯特其实并不怀疑黑猫所说,他们压根没有动机要骗她的。但是凯特是绝对相信自己的所见所感,她认为黑猫如果是森林中的原住民,那一定没有机会读很多书,不知道辨别方向的办法,所以在朝西边走的时候兜了圈子。
她从小就不喜欢在身上戴任何装饰,但她也不会蠢到拒绝人家的善意。凯特把鼠面具用藤蔓背在背上,她猜测这个面具是黑猫们避开鼠面猫追踪的工具。
鼠面猫的追踪方式跟猫不一样。凯特自认为她非常擅长隐匿。视线、声音、气味——这种线索的追踪方式,凯特都知道如何反制。但是鼠面猫看不见、听不见,也闻不见她的情况下,还是能跟着她过来。
后来那个尸体去哪了,她不愿细想。她咬断了那东西的喉咙,既不是小动物喉管的生脆,也不是大型动物喉管的坚韧。那一口下去,感觉就像咬了被沙漠太阳暴晒的植物枯根。
是的,是的,躺平的缅因猫劝她留下,自己却非要进入森林。她心中叹道,猫嘛,总是这么固执。
自从进了森林,周围发生的都是奇怪的事。
凯特计划先向南走,找老鼠们补充点口粮,再转向西。南边的雾气稍微淡一些,高大林木的边缘出现了,脚下的淤泥开始变多,她发现,再往前走是一片沼泽。沼泽的对岸又继续是高大的树木。
在这儿,周围到处都是虫子,三对透明翼翅,吊着红色肚子的飞虫在她面前飞来飞去,这玩意儿虽然长得恶心透顶,但反倒让她安下心来。这儿总算开始有了个正常森林的样子,地上也到处都是蜈蚣和甲虫,以及正在追着吃掉他们的蛤蟆。如果说夏登森林是个动物沙漠的话,这片沼泽就是绿洲。
凯特顺着湿地边缘寻找,找到了几个老鼠洞,她把胡子伸进去便知道里面有动静,选了一个最活跃的洞口守着,没过多久,她就抓到了几只野鼠。趴在树下吃掉只,然后把其他老鼠装进鼠面具之中,凯特就开始朝西走了。
等她走得累极了,转头看了看塔上的光斑,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光点,就跟她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一样小。灰蓝色的光线洒在身上,她感到阵阵寒冷。
那条河应该就在这边。那条水很冷的、她还捡到了一只不好吃的小虾的河。但是现在,凯特已经逐渐看不到塔上的光点了,连一点点水声都没有出现,这儿并没有什么河流。
这情况又逼着她开始心生畏惧。
她确定之前的路线是一条直线,自己绝没有兜圈子。她想起家里嫉妒她的兄长,有一次他们吵架了,凯特骂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傻瓜,她哥哥则尖刻地告诉她:看那么多书没用,大自然总有你没见过的地方、总有科学解释不了现象。
等到她正面出现一道矮矮的断崖,她为了跳上去,短短地绕了一小段路跳上去,又走了一小段之后,因为光点的消失,她已经彻底分不清方向了。她试着找刚才那道断崖,凭着感觉往回走,又找不到了。
她现在觉得,傻瓜正是她自己。
周围一片黑暗,看不到萤火虫,也看不到叶子上的晨露反射星光。凭黑足猫超强的夜视能力,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树木、草丛与石头。
她不能回头,回头距离更远。食物已经吃光了,丑陋的鼠面具是她和熟悉世界的唯一联系,但是她为了节省体力,就近爬上一棵树,用藤蔓把鼠面具挂在树枝上,用它来做个标记。
她没有再像上次那样惊慌失措,因为这条路是她自己的选择。高塔下面有奇怪的鼠面猫,她自然不会去,山洞中的白尾黑猫们明显是一个小型部族,他们的口音和文化都很怪,她也不可能长久地待在山洞中。
带上食物,往西方走出森林,是她唯一的路。
又过了许久,也没有听到水声,也没有看到森林的边缘,她累了。
她团起身子趴下来,想看看星星,但是抬头一片混沌,那是雾气和云层。
累了。她把下巴放在毛茸茸的手臂上,轻轻合上眼睛。
......
凯特感到鼻子和嘴巴凉凉的,慢慢醒来。她躺在河的西岸,西边是太阳和流动的白云,旁边就是云台山脉,东岸依然是阴沉的一片。
仿佛回到了她渡河之前。但她知道她肯定被谁救了,她不可能自己走出森林,还过了河。
她一转头,看到一头巨狼就在眼前;再一看,巨狼的左眼棕色、右眼蓝色。
“你虽然走到了森林边缘,但是,你永远也是走不出来的,凯特黑爪。”巨狼说。
“我大概在前天,救了一只跟你一样异色瞳的小灰狼。他在洞穴......”
“在洞穴里面,站在四根树枝中间是吧?那就是我。”巨狼在她面前趴下来。他光是头部就比整个凯特还要巨大得多,“我每天早上都会派狼群沿着河流找寻你小时。现在我已经多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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