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原,今天我很佩服你,你可以放下仇恨,那我的那些家国天下的春秋大梦也该放下了,或许在地下,我们还会见面的,或许我们会结伴而行呢?”
“我不会和你结伴而行,如你所说,你所有野心都化成了浮云,你只能更痛苦,我再不想看见你,你走吧!”
他看了我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默默的离开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的思绪愈发的凌乱,像是突然被抽去灵魂的死尸一样,无力的躺在了墓碑旁边,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我不知道该失落还是庆幸,唯一支撑我活着的信念终于坍塌了,但我也确实应该庆幸,我终于知晓了她的下落,或许很快我们就能相聚了,她的一颦一笑仿佛就在眼前,初次相遇的美好恍如昨日,历经千年而并未磨灭,恍惚中,我又陷入了绵久的回忆里。。。。。。
我的故事要从两千多年前说起了。
我叫子原,生于战国末期,那时候没有战国这个时代符号,大约就是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时期吧,最初的我不知道父母是谁,故国籍贯在哪里,也都没有印象,只知道自己是个孤儿,是蒙恬将军把我抚养长大的,蒙将军说我是故楚国人,当初秦国和楚国交战的时候,襁褓中的我被蒙将军收养,从此餐风沐雪长在军营,我久在沙场边塞,自幼跟随将军读书习武,也曾征战杀敌,斩将立功,因此十九岁时就做了蒙恬将军属下近卫营统领,深得他的器重信任。
大秦上将军蒙恬,秦始皇嬴政手下最得力的将领,那白起、王翦等人固然战功卓著,而蒙将军父子兄弟的功绩也毫不逊色于他们,始皇帝吞并六国一统天下的时候,白起已经被灭族,王翦也已经年迈,其家族人才凋零,逐渐没落,蒙恬蒙毅兄弟俨然成了秦庭将领的中流砥柱,始皇帝苦于西北匈奴侵扰,又因为方士卢生寻到的仙书所述“亡秦者必胡”的谶语,于是派遣蒙恬将军率大军北击匈奴,开疆扩土,历经多年征讨杀伐,平定了匈奴祸乱,修筑起万里长城,成就了千古不朽的功勋!
蒙将军武功盖世,有天下无敌之名,世人皆称他是“中华第一勇士”自他年近四十时就率领三十万大军雄居西北边塞,黄云白草,穷荒绝徼,一驻便是十几年。其治下大军分兵各路,将军自己则驻守在边城上郡,他身边常随“水、火、风、雷、山”五营近卫,每营五百兵士,都身着黑色衣甲,以黑旗为号令,故此又被称为“乌鸦兵”,营中兵士俱是万里挑一的百战精锐,既是蒙将军的亲兵卫队,也是驰骋疆场的铁血甲士,我得将军厚爱,年轻轻就做了风字营的统领,职位不高,却是将军亲信,在军中也算得上年少风光了!
蒙将军是个不世出的奇才,非但武艺出众,用兵如神,他对曲乐的造诣也非常高深,记得我年幼时候,他所用的秦筝只有五根琴弦,其形状如同竹弓,经过多年来不断的改进,现在的秦筝已经改进成了十二根琴弦,琴身为桐木所制,上圆下方,弹奏起来声音悦耳,有金玉铜钟般的音色,我多年跟随将军习武读书,也熟习秦筝的弹奏,蒙将军时常夸赞我聪颖好学,将来可堪大用,我也深感将军大恩,总觉无以为报,想到和他情同父子,却没有父子的名分,心里盼望能做将军的义子,将来侍奉他老人家颐养天年,我几次试探着对将军透露我的想法,他却总是笑而不答,想来是我出身卑贱,无福高攀吧!
记得那是始皇帝三十六年冬天,忽然有一日,西北方向烽烟突起,军士来报说子洲一带有匈奴侵扰,彼时,匈奴大部都被秦军驱赶西迁,跑得很远,并不敢来侵扰边境,只是有些残留的小股游牧势力,如同土匪一样东躲西藏,不时出来袭扰抢掠百姓,隆冬时节,这些人缺衣少食,时常聚集起来偷袭城防村落,抢夺百姓牲畜物资,甚至把百姓牧人掳去做奴隶,而我们的军队当时正分散各地修筑长城,疏通九州直道,有些城防关隘驻军并不很多,偶遇偷袭,防御起来也有些吃力。
军情紧急,蒙将军当即命我率领所部一营骑士快马驰援子洲,同时吩咐我的结义三哥鱼任率领水字营五百步兵随后接应,我带着五百骑兵火速奔袭,直奔子洲而去,全然不知这次出兵将会是一段千年恩怨的开端!
我率领兄弟们到达子洲后,守将告诉我这次是几年不遇的大股匈奴偷袭,估计是多处残余匈奴聚集而来,人马有上千之众,凶狠异常,子洲兵力薄弱,守军和他们亦有交战,互有伤亡,城防虽未被攻破,但城外遭遇到突袭的牧民百姓和牛羊牲畜被他们掳走了很多,守将苦于兵力不足,眼瞅着匈奴退去,不敢弃城追击,只得燃起传讯烽火坐等援军。
我问明了匈奴去向,寻思他们带着百姓牲畜,不会走得太快,当即决定出城追击,解救百姓,数百人马沿着雪地足迹追了半日,看天色已晚,夜幕降临,有前哨来报,说匈奴就在前方十余里,已经扎营休息,我思虑过后,因为不明敌情,又唯恐夜间交战伤及无辜百姓,加之长途奔袭战马疲惫,决定就地休息,明天清晨再做打算。
次日清早,东方微微泛白,弟兄们整结装束,继续上马追击,不消半个时辰,已经远远看到匈奴所部,那些匈奴也已经发现了我们,出乎意料,他们不但没有逃窜,反而转身结阵,摆出了和我们对峙的架势,待到了近前我才发现,这支人马不下千人,而且尽是青壮年之辈,当真是多年未见的阵仗,匈奴多数都是游牧部落,很多依靠射猎劫掠为生,个个凶狠彪悍,其战斗力不容小觑,我正待发令,却见对面一声呼哨,一众胡人竟主动向我们冲杀过来,来不及多想,我大喝一声,冲向敌阵,众弟兄奋勇向前,与胡人厮杀到了一处。。。。。。
我所率领的风字营军士,都是大军中的骑兵精锐,称得上身经百战,所向披靡,却不料今天遇到了硬骨头,这些匈奴人都在马背上长大,也都是刀马纯熟,凶狠强悍,我们的人数又不占优,双方一番厮杀,我们竟然没讨到什么便宜,眼见红日高升,对方不但有丝毫退却的意思,反而呈现越战越勇的势头,我暗暗后悔自己轻敌,如今纵然不至于落败,想要救出百姓全身而退,怕是也难了。双方胶着在一起,直杀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
我心中焦急,正在进退两难的危急时分,却见匈奴两侧后方有我们秦军的黑色旗帜,我心中大喜,知道是三哥鱼任到了,鱼任所率的步兵,以藤牌兵和弩兵相结合组成,藤牌兵佩长刀持大盾,以防御为主,弩兵亦是佩长刀,持硬弩,做远程攻击,秦军之所以纵横天下,秦弩的作用非常关键,弩盾骑兵的配合是百万秦军的标准配置,堪称完美,秦弩射程威力本就强于他国弓箭,近年来蒙恬将军又加以改进,从最初单手上弦的臂张弩改成了脚踏上弦的踏张弩,双重弩臂,两根鹿筋弦依次上机,虽说依旧是激发一支弩箭,其威力却增强了一倍不止,二十步开外能射穿马匹,百步击敌,杀伤力依旧惊人。
鱼任久经战阵,见我和敌人胶着苦战,当即分兵两侧,排成两座空心阵,和我的骑兵呈三角之势,缓缓推进合围,匈奴眼见腹背受敌,也想分兵迎击,冲开步兵阵势,本来骑兵对步兵的作战优势是很大的,奈何被弩箭压制,不但无法上前,反而不时被弩弓射死击伤,搭箭弯弓回射,却又奈何不了盾牌防御。
我得了生力后援,作战压力顿减,战局瞬间扭转,匈奴前后不能相顾,阵脚大乱,那些本来被圈禁的大秦牧民百姓也趁机反抗逃跑,大都冲出了重围,匈奴人马被团团围住,几番死战都不能突围,混战之中,只听敌阵之中一个虬髯大汉高声大叫:“不打了,不打了,停手,我们投降!”
那汉子显然是众胡人的头目,部众听他叫喊,立时停手不战,缓缓向阵中央退却围拢,我见他们停手,也吩咐手下暂停攻击,稍作喘息,那大汉见我们不再厮杀,随即翻身下马,放下手里的弯刀,快步走到我的近前,单手抚胸,躬身说道:
“将军,我们认输,不打了,抢来的牛羊牧人,都归还将军,求将军放我们回去,可行吗?”
我心中暗笑,这家伙真是异想天开,口中怒骂道:
“胡囚,你们无故侵扰我大秦边境,抢夺牲畜,残害百姓,如今死到临头,却还想放你们回去,真是白日做梦,若真要投降也可以,你们扔掉刀箭,自行捆绑起来,跟我们回去,也许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如若不然,便叫你等死在当下!”
“将军!将军你且听我说,我们是前方百里白狼山下的荤周部落族人,不是匈奴山戎族人,从前山戎大单于和大秦打仗,我们族人从不参加,故而山戎战败西迁,也不让我们荤周族人跟随,这许多年来,我们从不敢冒犯大秦边界,只是今冬天气寒冷,大雪成灾,草场都被盖住了,牛羊饿死大半,族中缺衣少食,实在活不下去了,只好出来抢些食物,将军开恩,饶了我们吧!”
“胡说,你这胡囚还敢狡辩,你们抢夺牛羊做食物,还能说得过去,难道我们大秦牧民百姓也是食物吗?”
“将军,我说的都是真话,那些牧人虽然被我们抓了,却没有伤害他们,只想带回去做奴仆,千百年来,部落争斗,哪有只抢牛羊不抢人的道理,这,这不合规矩啊!”
我听他这样说,心中倒也默许,多年战乱,不要说这些匈奴胡人,就是中原七国纷争,也多把敌国百姓俘虏充做苦役奴隶,便是蒙恬将军修筑长城,疏通九州直道的那些劳役中,也有许多匈奴俘虏,这种不合情理的事情,却似乎成了常理,我听他说的诚恳,不像假话,抬头远望,那些被掳来的秦人百姓确实都跑到了鱼任步兵的后方,并没什么死伤,我心中不禁犹豫,如果把他们抓回去,恐怕他族中老幼真的要冻死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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