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纵马向前,走了一天一夜,只走的人困马乏,进程渐渐慢了下来,南宫岸提议露宿一晚,也好叫马匹休整歇息,商议之后,决定由二哥守夜戒备,我和苏亭去休息,行军露宿本是军中寻常事,我二人也不谦让,倒头沉沉睡去。
一夜醒来,继续向前,到了第三天晚间,刚好遇到村镇,三人寻了一家客栈投宿,吃罢饭,苏亭叫我们歇息,他来守夜,我却不知为何,困的头昏脑涨,亦没有推辞便和南宫岸上床睡去,苏亭取把椅子,坐在门内守夜,这一晚我睡的昏天黑地,早上醒来,只觉得头晕恶心,看二哥南宫岸也是脸色苍白,只道是连日赶路,身体疲乏之故,也没在意,到了第五日午后,三人终于到了咸阳,初到国都,我顿觉自己眼界大开,咸阳之繁华远超我的想象,车马川流不息,人群络绎不绝,街九陌,店铺林立,那些官员府邸更是庞大恢宏。。。。。。
苏亭识得蒙毅将军上卿府路径,带着我俩径直而去,到了府门,只见上卿府门楼高大,雕梁画柱,十分雄伟奢华,苏亭上前告进,门人却认识他,赶忙上前施礼道:
“是苏先生到啦,几年不见,先生一向可好?”
“胡兄弟好,一晃有三年多不见啦,我们奉上将军差遣,前来求见蒙毅将军,胡兄弟代为通禀一声吧!”
“苏先生来的不巧,上卿大人随陛下出巡,已经走了四天啦。”
“咦?怎么会这样?来时我家上将军说陛下本月十才出巡,怎么日期提前了吗?胡兄弟,府中护卫统领熊布大哥可在吗?”
“熊布将军以及夫人公子也跟随我家将军一同前往了,苏先生先请进府,我去安排食物住处。”
“有劳胡兄弟了。”
吃罢晚饭,我们三人围坐商议,若就此返回上郡,非但误事,亦显得我们无能,那皇帝车驾逶迤庞大,行进速度应该不会太快,快马加鞭或许很快就能追上,三人决定明日一早动身去追寻车驾仪仗,找到蒙毅将军,献上礼物完成使命。
天还没亮,我们便出了上卿府,策马疾行,朝会稽方向追去,直追到第六天时,才听路人说皇帝车驾就在前方不远沙丘行宫停留休整,三人心中大喜,快马向前赶到了沙丘城门,苏亭向守城军士问明了蒙毅将军住处,径直到了住所求见,门人慌忙进去通禀,不消片刻,只见一虬髯大汉大笑着出门迎接,脸颊上刺着青郁郁的乌鸦图案,乃是我的结义大哥熊布。
熊布年龄大我二十多岁,本是故楚国人氏,乃是楚国名门英氏一族,早年间为报仇杀了当地豪强,从此流落江湖,因为熊姓是楚国国姓,故此假名熊布,后来被官府拿住判了黥刑,脸上刺了囚字,押解到咸阳做了苦役囚徒,给始皇帝修建宫殿的时候,得遇蒙恬将军,将军见他有武艺,又不是奸邪之徒,便救助他脱了困,从此就跟随在蒙氏兄弟身边,后来上将军去西北边塞征讨匈奴,熊布也跟了去,做了上将军的近卫统领。
上将军常说,乌鸦渡昆仑弱水为西王母取食,是义禽,又反哺以奉养双亲,乃是孝鸟,因此称呼五营近卫军为“乌鸦兵”。我们弟兄五人,身上都有乌鸦图案的刺青,营中军士有立战功者,也尽有这样的的刺青,视之为荣誉,熊布早年受过黥刑,脸颊上刺着“囚”字,多年来一直以此为辱,索性就把乌鸦图案刺在了脸颊胡须之间,遮盖了黥字。他跟随蒙氏兄弟最早,虽然做了卫队统领,却一直以家奴自居,所以对两位将军一直都以公子相称,没有改口,前些年皇帝特许蒙毅将军组建亲兵卫队,上将军便委派熊布带了天字营五百军士,跟随毅将军到了咸阳。
“苏先生,二弟五弟,甚风把你们吹来了,不想我们兄弟在此相聚?”
熊布见我们前来,欢喜之极!
“大哥,上将军差遣我们到咸阳,有要事禀告毅将军,谁知错过了时间,在咸阳扑了空,我们追了好几天这才到得此处。”
“二公子吩咐我来接你们,快随我去参见。”
熊布转身带我们进了宅院。
一行人进了内室,见过了蒙毅将军,我们把长公子礼物书信等交付给了毅将军,我亦把秦筝交给了他,毅将军询问了上将军近况,又吩咐熊布去安排酒饭给我们三人接风,几人围坐畅谈,毅将军平易近人,毫不把我们当做下属,他坐在首席和我们侃侃而谈,气氛欢愉,谈笑风生,席间提及我们和荤周族结交,毅将军也对我竖起大拇指不住夸赞,谈到我要留在他身边一事,毅将军对我说道:
“子原,今日你不要贪杯,少饮些酒,明天你随我一起进宫去见皇帝陛下,上郡诸多事宜我也不甚了解,陛下若有询问,你也好替我作答。”
“将军,子原是个粗人,去见皇帝这等大事我担心失了礼数,倒要叫您难堪,不如让苏先生随您前去吧?”
毅将军微微一笑:
“子原,我叫你随我进宫,一者是预备陛下询问上郡军务,再者,大哥信中吩咐我安排你和阿葭的婚事,阿葭却还有一重身份,她乃是陛下义女,如今要出嫁,肯定是要禀告陛下知道的,你进宫见驾亦是迟早的事,明日一举两得,倒省却了日后安排,你只管随我前去,不必作难!”
一旁苏亭和二哥也出言安抚我,只管听从毅将军安排,我心中忐忑,世人能见到皇帝的有几个?当初陛下出巡上郡,我们都没机会见到,我一介武夫,生怕失了礼数,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
次日一早,毅将军叫人给我送来一身红色锦袍,我沐浴更衣收拾停当,跟随毅将军车帐去往沙丘行宫,进了宫门,毅将军叫宫廷內监进内宫通禀,我们二人在外等候,我抬眼观看,这沙丘宫雕梁画柱,富丽堂皇,比起咸阳那些豪门大宅更加雄伟壮观,我小声问道:
“将军,这沙丘是个小地方,陛下为何在此建了这么大一座行宫呢?这宫殿好气派啊!”
“子原,你有所不知,这沙丘宫并非陛下建造,此地从前是赵国地界,这座行宫乃是昔日赵武灵王所建,那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也算得上一代明君,只是晚年做了一件糊涂事,结果引发宫变,赵王竞被活活饿死在这沙丘宫中,这宫殿虽说雄伟富丽,我却觉得是个不祥之地,如今陛下抱恙在此,我总觉得心中不安,但愿陛下尽快康复,能早日返还咸阳!”
我二人正说话间,一个內监高声传唤:
“陛下有旨,宣蒙毅子原觐见!”
我们二人忙起身跟随內监进了内宫,径直到了一间宽敞的屋子,屋内陈设考究,香烟袅袅,迎面映入一张挂着惟帐的大床,只听帐内有人说道:
“蒙毅,你来啦,有什么事情吗?”声音苍老却不失威严。
毅将军赶忙下跪回答,我也跟着跪在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