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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苏丹之死(2 / 2)

于是乎,我带着沉重的心情踏上了继续东行的道路。

随着我离白犀领地越来越近,我的心也变得忐忑起来。虽然我知道那片土地上已经没有了白犀牛,但回到过去生活的土地,我的心情还是十分复杂。

终于,我看到了那棵弯曲的老树,它还是依然屹立在那里,好像在等我回来一样。这就表明,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我曾经生活过的白犀领地了。放眼望去,这片土地和原来相比并没有什么改变——到处荒草丛生,景色极其平常,但对我来说,它却美得惊人。

看着这片熟悉的土地,尘封了很多年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我想起了一起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他们,想起了我的父母,我的朋友,还有我的她。那时的我做梦都不会想到我现在的遭遇,我多想回到过去啊,但我知道,我的过去就像风中的蒲公英一样永远离我而去,我现在能够做的,除了回忆,还能有什么呢?

然而令我感到惊讶的是,我竟然在地上发现了轮胎的痕迹。我满脑子都是疑问,白犀早就被猎杀和转移干净了,为什么还会有人驾车来到这里?他们是偷猎者吗?如果是,那他们来这里是为了猎杀什么呢?如果不是,那又会是谁?

最后,我认为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就是偷猎者为了猎杀南方的黑犀牛,驾车从北方的人类城镇向南行驶时,经过了这里。

天色渐晚,我行走在白犀领地上无聊地遛着弯,思考着我接下来的生活。我打算接下来就在这里了,不再去其他地方,毕竟这里才是我的归宿,才是我的家。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仅剩的光芒将世上的一切染成了血红色。

我正走着,猛然间看到一辆黑色皮卡车正从北方笔直地向南开着。毫无疑问,当我看到他们时,他们也看到我了,因为那辆车马上调转车头,向我驶来。

我只能跑。但我知道,我不管跑得有多快,都快不过一辆汽车。

那辆车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然“嗖”的一声,我的屁股被扎了一下。然后,我就感觉眼皮越来越重,眼前越来越黑,头重脚轻,最后一头倒在了地上。

我勉勉强强地睁着眼睛,看到那辆皮卡车绕到我面前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个站在车旁点着烟,剩下的两人朝我走来,其中一个手上还拿着一把电锯。

“真没想到,这地方竟然还有犀牛。”那个手拿电锯的偷猎者对身旁的那人说道。

“是啊,看样子还是一头白犀,今天真是发大财了,我就说出来之前向《圣经》祈祷会有好运气,你还不信。”那人回答道。

我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已经看不清那三人的脸了,但我知道,他们脸上除了一脸的嘲讽和得意洋洋外,绝对没有其他表情了。

我要死了吗?不,应该不会。我想起了本杰明对我说的话:苏丹,当你被麻醉枪击中,千万别反抗,他们拿走犀角后,你还能活下来。如果你反抗的话,他们就会用猎枪。

我静静地躺在那里,等着偷猎者来锯掉我的角。然而我心中出现一个声音,并且变得越来越响,直到这声音盖过了麻醉药给我带来的耳鸣。那声音对我说:你不正是因为不想被锯掉犀角才跑出保护区的吗,难道你就甘心被偷猎者锯掉犀角吗?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宁愿战死也不愿老死的沙赞,想起了一人单挑闪电的提比略。

失去犀角,我的生命就是在慢慢腐朽,难道我愿意腐朽地活着吗?不,我绝对不愿那样活着!我的生命绝对不能腐朽,我要让他燃烧起来,哪怕只有一天,一小时,一秒钟。这一切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老子可是白犀王,老子,可是苏丹啊!我抵抗着袭来的睡意,睁开眼睛。

显然,那两个偷猎者被我的反应吓到了,站在离我两三米的地方不敢靠近。

我艰难地站起身来,努力唤醒全身的每一块肌肉,我积蓄着力量,然后把体内的力气瞬间爆发,用尽全力向那个手拿电锯的偷猎者奔去。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我就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我猛然抬头,我那尖角直接刺穿了他的腹部。我的脸上喷满了鲜血,我兴奋地大叫:“来呀!该死的偷猎者,我让你们看看你们想要的角到底有多尖!”

红色的夕阳,红色的霞,红色的草地以及被鲜血染红的我,这红色,如同我蒸发的血液,壮美而震撼。

我把头一甩,把那将死之人甩到了一边。然后,我奔向那正在逃回车边的另一名偷猎者。三步两步,我已经跑到了合适的距离,我再次猛然抬头,一股鲜血喷到我脸上,我从后面刺穿了他的腹腔。

然而当我把这名偷猎者甩在一旁,奔向那个正在车边抽烟的偷猎者时,我发现他已经把烟丢掉而在给一把猎枪装子弹。

我并不打算逃跑。相反地,我正用尽全力想跑得更快一点,因为我想在他装好子弹前就把他杀掉。然而事实证明,还是他更快了一点。

我还是用尽所有力气向他奔去,现在,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死也要杀了他!

他举起了枪,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一颗子弹击中了我的后背。

我强忍着疼痛,继续向他奔去。

第二枪,打中了我的左肩。

一阵钻心的疼痛之后,我感觉我的左肩渐渐失去了知觉。我知道自己左腿的神经已经被射断了,于是我不得不减下速来。

第三枪,子弹击中了我的右眼,射穿了眼底的骨头,直接钻进我的右脑。

我半边身体瞬间垮掉,我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我已经没有办法反抗了。

我用自己仅剩的左眼,看到那个偷猎者咒骂着捡起了那尸体手中的电锯,朝我走来。

我的生命已经燃烧殆尽,我这一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番外篇:本杰明的故事

本杰明出生在世界上最饥饿贫穷的地区,他像所有童年玩伴一样,都在饥饿中度过了人世的最初几年。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泥土和树根的味道。当同龄人一个个都因饥饿而死去的时候,本杰明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然而就在他十四岁那年,他因争抢一张面饼和别人产生争执,失手杀人。之后他在监狱中度过了十一年的时光。在这段时间里,身处坏人群中的本杰明非但没有变坏,反而成长为一个正直而热爱生命的人。他二十五岁时出了狱,他坚信,只有让这个世界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更加美好,他的生命才是有意义的,所以他选择成为了一名护林员。

当本杰明第一次见到苏丹时,他就被这古老而美丽的生灵震撼了。本杰明感觉自己和苏丹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体内都隐藏着一种巨大的勇于反抗命运的力量。

当本杰明得知他的上司要锯掉苏丹的犀角时,他极力反对,但无奈不被允许。悲伤的本杰明只得抚摸着苏丹告诉他这个消息。

没过几天,苏丹就神秘消失了,护林员们在一个灌木丛后面,发现了铁丝网上被剪了一个大洞。

之后的一个月,护林员们地毯式地搜遍了保护区外的每一寸土地,却还是一无所获。直到一天,远在东方海边的黑犀保护区的护林员打来电话,说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在开车回城镇的路上发现一头被枪杀的已经被锯掉犀角的雄性北方白犀。

本杰明虽然不敢相信,但他知道,那就是苏丹。

本杰明和其他三名护林员乘飞机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后,来到了苏丹死亡的地点。

远远地,从这四名护林员看到苏丹的尸体时,他们的心就一阵阵刺痛。特别是本杰明,当他走到苏丹面前,看到鲜血淋漓的苏丹时,他就被一种巨大的悲痛死死咬住,不能挣脱。

在苏丹身后,有两潭已经发黑的血渍,经过化验,确定是人血,那个出血量,足以致死。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由苏丹的脚印和血液组成的小径,虽然只有短短十几米,但在场每个人都知道,那是一种壮美生物走过的足有五千万年历史的漫漫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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