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带着叠文件放置在办公桌上，文件里夹杂着招聘海报。
裴直嘴角一抽，那张招聘海报配色怪异得像墓碑。
他左手厌恶地提起招聘海报的一角，“我招的是人，不是鬼。”
低饱和的蓝灰底色+白色大号所名居中+下面一排浅灰小字，裴氏的名字外面还加了一个边框，真就墓碑本碑。
小江想笑又不敢笑，赶紧吩咐下去重做。
旁南征接过了韩秀递过来的莲子茶，凑近闻了闻又放下，有些嫌弃。
“这莲子茶有清心火的功效啊，你啥时候还喜欢上喝茶了。”
旁南征疑惑，微微起身熟练的抖了抖烟，而后又舒适地靠下。
韩秀把烟灰缸往旁南征的位置挪了挪，然后恭敬地给裴直递上了一份文件，裴直细细翻着，听到旁南征的问题挑了挑眉。
“陈漂塞了很多给秘书，说对身体好，让秘书时不时的就泡给我喝。怎么，请你体验中国茶道不好吗？”
旁南征听出裴直的打趣，也不恼。
“陈漂？是那个一线女明星？”旁南征笑了，语气中透露着些嘲讽。
“没看出你喜欢她啊，我还以为你喜欢与你更亲近些的人呢。”
裴直熄灭了烟，将刚才的幻影在脚下碾碎，如同蛇吃下自己的蜕皮，他吃下自己。
更亲近的人，这几个字，旁南征咬的格外重。
他俯视前方，高楼如此魔幻。他想起裴政年，人们来来往往，他仿佛看到的只有疲惫不堪的灵魂。
他面对着贫瘠的自己，像面对着一座没有回应的大山，山下是黑黝黝的一片，成了他的底色。
裴直觉得很疲惫，非常的疲惫。
裴直快速在文件上签上他的名字，隐隐埋住自己的怒意，把手中的文件递给韩秀，毫不客气的把旁南征跟前的茶放在一边。
“小江，送客。”
旁南征跟裴直在美国时就是朋友，从小玩到大。起初他们彼此看不惯，但也都觉得，在与别的华人小孩比起来，还是对方顺眼一些。两个人的家长们都优秀，喜欢把两个孩子做比较，他们也不恼，一块儿打篮球一块儿上学，便也觉得志同道合。后来，裴直回到中国，他们也保持着联系。
旁南征在一次回中国时顺便来探望裴直，在裴直家住了两天，一眼就被周五放学回到家的叶望江吸引了。
也是头一回，他觉得世间真的有仙女，当时他连话都说不清楚。
旁南征趁着裴直上网课，偷偷写了一份情书，想让裴直把情书转交给叶望江。
在给信前，旁南征心里可是十拿九稳的，他跟裴直是多年的好兄弟，而裴直又是叶望江的哥哥，怎么着也是熟人好办事。
可看着裴直脸色铁青，旁南征也顿时慌了神，他哪见过裴直这样啊。
思来想去的，心里也琢磨出了答案。
旁南征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拎得清。他喜欢过的人尤其多，他既然没有喜欢到骨子里，就不必去计较裴直喜欢叶望江这件事情上，更没必要为了那三分钟热血失去一个好兄弟。
旁南征在瑞士做一个项目时遇到困难，裴直也二话不说给他提供资源人手，旁南征知道，裴直这个兄弟他绝对没有认错。
裴直在叶望江和徐吉传闻满天飞的那段时间，旁南征清楚，裴直有多难熬。
旁南征从来没有见过裴直这个样子，就像...没有了灵魂。
如果你给他递文件，他是会签的，但他看不看就不知道了……开会也不听股东们说什么，你叫他他也不一定给你反应，你吼他他或许会给你反应的，但关键是没有一个股东敢吼他。你在裴直的后背重重地拍三下他可能连头都不转一下，要是平常，他绝对能过肩摔让你分分钟体验残疾人的生活，还不带赔付医药费的。但是有一点，他还是同从前一样，就是他那口毒牙的缝隙里永远能蹦出词汇。
旁南征对裴直的变化也是无可奈何，他尝试过，给裴直介绍女朋友。带着他参加大大小小的聚会，清一色的名媛，雍容华贵的明星，可是裴直不给任何人脸面自己一个人待在一边喝着酒，有网红恨不得脱光了扑上去，裴直也无动于衷。然后每次都会把自己灌醉后，由旁南征背着他离开。第二天早上，裴直依旧能准时到达公司上班，顶着快掉到地上的黑眼圈。
“你就算一直这样颓废，望江也看不到，她还是会幸福的与她爱的人幸福的生活。”
裴直并不会理睬旁南征的话，依旧参加各种局子，游走在名利场，享受着酒与烟。
如果没有陆兮的话，旁南征哪天在头版头条上看到裴直猝死英年早逝的新闻都不觉得奇怪。
陆兮对裴直的好，菩萨看到都会感动的。
不但打理好裴直这个人，还包括裴直的公司，裴直的家，三包服务都不带这么齐全的。
可是陆兮也只是一个学画画的小姑娘而已。
叶望江在向大的办公室，连续一星期都收到了波斯菊后，终于忍不住打电话联系了花房的人。
“你好，你们的工人说如果不想收花只能联系订花的人，可是你们不告诉我订花的人是谁，我怎么取消这个订单呢？”
叶望江有些生气，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桌面。
“实在对不起，买家没有告诉我们，他当时询问了我们什么花代表坚强后就让我们每天上午送过去，他也没告诉我们他的名字啊。”
叶望江阖了阖眼，低头想了想，立即发了个短信给徐吉。
徐吉很准时的出现在了叶望江所说的咖啡店，一身很干净的休闲装，能闻到他身上很好闻的薄荷味儿，看到叶望江手里拿着的书，顿时觉得刚刚一场几个小时的手术是幻觉，现在的他，神清气爽。
“望江，你送我的书我刚好昨天读完了。”
有些书像零食，看着包装花哨内容热闹，但读了依然饥饿。有些书像主食，读了有种很扎实的饱腹感。毫无例外，叶望江送给他的书，永远是后者。
《重症监护室的故事》，这是摩根医生的处女作。
作家讲述了一些亲历的治疗故事，穿插着常识科普，可以采取什么技术提高医生的判断准确度，让医生和病人感到更舒服，这本书定会让徐吉受益匪浅。
叶望江选这本书，是觉得这本书很温暖，徐吉在她的眼中，就是这么温暖。
叶望江好奇，徐吉眼中的她是什么样子的。
“小吉，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子的。”
徐吉听到这个问题开心的大笑，歪着头像是在认真地思考，他诚恳地回答。“坚强的女王。”
“这就是你拒绝枫晚的原因吗，喜欢我的坚强。”叶望江轻声询问着，声音温柔的像雾腾腾的泉水。
徐吉愣了愣神，没再开口。
是他太不爱表达了吗？小时候他就总梦想着有一双翅膀，如同钢铁般坚强，当他将其笼罩在她身上，就如同护身甲整束戎装，你放下满腹惆怅，安心策马扬鞭，挥师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