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铭!?”
张华话音刚落,茅屋之前掀起一阵窃窃私议,他们打量着这座与健康雄城格格不入的草屋,不由的失笑;
倒是贴切,
“陋室铭?”
虞世南愕然,他深深的看了张华一眼,便从身后的侍从中接过一毫笔,端正的蹲坐于石碑面前,挽起长袖,运起腕力;
“石碑粗陋,虞兄可行否?”
男人怎能说不行,不苟言笑的虞世南皱起眉头,
他可是深得王羲之王右军之真传,
自问书法一道已不弱天下人,
“纵使是石碑,我亦挥洒自如,尽管来便是。”
一人运足气势,
一人握笔庄重,
围观的人不仅屏息凝神,
张华目光含笑,
知道自己竟然被误以张丽华,沈客卿一党时,差点无语凝噎;
要知道这些人可是万万不能碰的,
若是陈灭,陈叔宝或许不会死,
但隋朝为收复江南之心,
绝对会有替罪羊被明正典刑以谢江南民怨,再无比沈客卿施文庆这些奸佞小人更合适的人了;
包括权倾朝野的张丽华,
别看多么风光,
只一句红颜祸水,妖媚祸国,就能取她性命;
所以,
必须和他们划清界限,哪怕是由此得罪了他们,
故而写文章以抒己意,
张华深吸一口气,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山不再高,有仙则名——虞世南眸中闪现一抹异样,下笔如神,不落疏慢,笔力虬劲的一行字刻在石碑上;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山水比衬陋室,名和灵比衬主人的美德,如此洁身自好,孤芳自赏之人怎会与碌碌小人为伍?
“好。”
虞世南喝彩一声,运足腕力,笔致圆融的落笔;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旁观的士族子弟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忽然有荣于焉,高高的挺起了胸膛。
苔痕碧绿,长到台上,草色青葱,映入帘里。到这里谈笑的都是博学之人,来往的没有知识浅薄之人,说得不正是我们吗?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南阳诸葛亮,西蜀子云亭——”
寒舍鄙陋,却心灵澄澈,可以放松身心,南阳有诸葛亮的草庐,西蜀有扬子云的亭子,
我这建康城外的寒舍,
张华看着四面方的视线,如同明星一样炽热耀眼,他轻轻的笑了,
“孔子云:何陋之有?”
何陋之有?
何陋之有!
众人直感到心灵的无限冲击和震动,不久自惭形秽,
自己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啊会误会眼前少年,如此真性情,品德高山仰止的人物怎会与小人同流合污?
“吾等,错怪张郎了。”
“何陋之有?何陋之有?”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矣。”
这就是写出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诗才!
这就是随口道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著文之才!
人们仿佛看到了,
文坛那一刻冉冉升起的新星,即将光芒万丈,划破黑夜的长空,
这才是十五岁的少年啊!
什么司马相如,曹子建,陆机,左思,十五岁都还在玩泥巴吧?
此子真乃鬼才!
虞世南臂膀在颤抖,从第一句开始就抵达绝巅,然后一路高潮都不带停的,陋室铭结束了,而他的笔端却仍滞留在石碑之上,
面色涨红的老实人,讷讷道:
“贤弟,愚兄将借由你名垂史册了——”
过谦了过谦了,
无情的搬用工罢了,
与激动的所有人不同,张华面色平静,淡淡的享受着众人的崇拜,
既然装比都到这了,
那就再加大剂量吧,
“自周衰秦兴,采诗官废,上不以诗补察时政,下不以歌泄导人情。”
东周率落,秦国崛起;
采诗之官就废除了,
天子不以采诗观风的办法补救并考察政事的缺失,平民也不以诗歌宣泄疏导自己的感情。
“至梁、陈之间,率不过嘲风雪、弄花草而已。”
“风雪花草之物,三百篇中岂舍之乎?”
到了现在,大家一作诗就写花花草草,写的还真是花花草草没别的意思;
但是,
你们看人《诗经》是怎么写花花草草,雨雪风霜的?
“北风其凉,假风以刺威虐也!”
“雨雪霏霏,因雪以愍征役也!”
“棠棣之华,感华以讽兄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