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刑警来说，从案发到线索整理完成的那几天，一般是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因为期间有关案件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破案思路也就更无从说起。
乔麦呆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面前桌面上的文件垒得老高，挡住了窗口照进来的光，在桌上投射出一大片阴影。
乔麦沉了沉脑袋，把脸埋在了那片阴影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是正统的公务人员，却在此刻体会到了一种强烈的民企社畜的感觉。
“哎…”
乔麦缓了一会，终于还是直起身子，从面前的一沓纸中抽出了一张。
纸张上面是关于车祸现场的一些报告。
车祸案件过去已经三天了，现场的线索采集和案件定性均未完成，尽管自己已经在脑海里拟出了几条可能的思路，但无奈于线索实在太少，思路终归是思路。
她的同事们有不少人觉得案件不应该归他们管，应该定性为一般的交通事故，乔麦对此也没有太多话可以说，但是案件的几个疑点却一次次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颇显固执地揪着案件不放——
案发现场明显的刺鼻气味；
过于惨烈的车祸现场；
以及最让乔麦在意的一点——
面包车司机的尸体。
当时在现场的乔麦看到救护人员把一个人抬上担架送上了车厢。
虽说送上的是救护车，但是应该也没什么救护的必要了，当时隔着一层被子，乔麦都能隐约看见其身体上的残缺——说的不好听一点，只能勉强看出担架上抬的是一个人形的东西。
乔麦盯着报告出了神。半晌，一个清脆的电话铃声划断了她的思路，把她从脑海里拉了回来。
电话接通，里面传来一名同事熟悉的声音。
“嗯，好，我还没下班呢，马上来。”
片刻，在几声利落的应答后，乔麦挂断了电话，随即直起身子向门口走去——
乔麦被告知法医那边的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她则准备对案件进行最后的线索采集，以决定这起案件到底归不归自己部门管。
医院负一层，也就是被人们称作是“停尸房”的地方，一小撮人围聚在一个角落，乔麦则在不远处的电梯中走了出来，快步走向了他们。
这种地方一般都很冷，但是同腊月的那种冷不一样，这种冷是刺骨的，能让人灵魂都打寒颤的那种阴冷。
“乔组长，真不好意思让您直接来这种地方…”
见到乔麦，人群中的林川迎了过来。从他的装束上，看得出是一名专业的法医。
“没关系，是我自己要求的…你们法医都没说什么，我也没什么理由矫情嘛。”
乔麦则摆了摆手，回道：
“还得麻烦你给我稍微讲一下尸检结果。”
林川点了点头，随即把头转向了刚刚的那个角落里的床位——
床边站着三个人，两个穿着跟林川大同小异，另外一个男人的穿着则较为随意，不像是什么专业人员。
“这位…姑且算是死者生前的下属吧，与死者生前的关系比较好。”
林川把手摊向那个男人。
下属？乔麦脑子有点乱。林川仿佛看出了乔麦的蒙圈，接着讲道：
“死者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世了，唯一能找到关系比较近的人就是这位先生了。”
乔麦随即看向男人，男人也向她点头示意。
乔麦注意到，男人除了着装与林川一行人格格不入外，其体型也有所差别——男人身形高大，肌肉也看上去非常发达——他身上的休闲衬衣本应该是宽松款的，此刻却像是缩了水一样紧紧裹在他的身上，被肌肉撑了起来。
“健身人士吗…”乔麦的眼神在男人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便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算是亲友啊…这样的场面叫他来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乔麦脸上挤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向着面前的林川询问道。
“哦，我们倒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林川看了看男人，随即向乔麦解释道：
“是这位先生主动要求的，说是想见死者最后一面。”
“这样啊…”乔麦没有再看向那个男人，而是看了看床上被蓝布盖住的尸体。
这样的场面，对死者的亲朋好友来说的确太过残忍了，就算是男人亲自要求的，乔麦依旧有些同情这个家伙。
男人依旧一言不发，抱着肘立在床边，死死盯着床沿。
林川见他们已经打过照面，随即向乔麦道：
“如果可以了的话，我接下来向您汇报一下尸检结果吧，麻烦各位先做好心理准备。”
“嗯，我没问题了。”乔麦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就绪。
她身旁的男人依旧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林川则是捏住被子的一角，把被子慢慢从床上揭下。随后，一具不成人形的尸体呈现在众人眼前。
果然…
乔麦心头一震，被尸体的惨状震惊之余，印证了自己一开始对情况的预料——
死者在冲出马路撞上店铺的前一瞬间，几乎是完全任由车辆向前加速的，丝毫没有对车辆进行干预和控制，否则死状不会如此惨烈。
乔麦身边的男人此时神情则显得非常复杂，在被单揭开不过三秒，旋即转身离开了现场，向门外走去。
乔麦一行人则没有多事。如果男人与死者的关系真的亲近的话，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现在不去打扰他，让他一个人静静可能才是最好的。
“首先死者名为邵声，岁，离异，无子无女，生前是甘澜市第十二孤儿院的院长。”
乔麦点点头，示意林川继续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