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嫁
时令已临近谷雨,春的气息渐渐浓厚起来。位于太行深山中的「有良镇」的村民们都在抢墒播种。到了晚上,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已经歇下,突然,刘家村里传来了迎亲的鼓乐。
“谁家大晚上结婚呀,多不吉利,也不怕新娘出门见鬼?”劳累不堪刚有睡意的豆豆妈在床上小声骂道。
“新娘已经是鬼了,你快睡吧,这是莫老爷给儿子搭骨尸。”豆豆爹劝女人。
豆豆妈这才知道,原来这是莫老太爷的儿子「莫不哀」要娶刚死去的「刘不俗」的女儿「刘谷雨」了。
从山上可以望见迎亲队伍前穿红衣,后穿白衣,队伍像红白色的蛇一样从刘家村蜿蜒出来。
一顶纸轿子竟也由八人抬着。八个轿夫身穿红衣,在夜色之中,神采奕奕,有说有笑,像是寻常娶亲时在挑逗将出嫁的新娘。或许是从未抬过如此轻巧的轿子,八人都显得轻松。他们当然抬得轻松,这顶轿子里,抬得却不是新娘,而是新娘躺在棺材里的画像。
轿子前面有一白眉道士执一盏金灯,那道士浓眉大眼却又形销骨立,似将要登仙之人。迎亲乐队的乐手们单鼓、单号、单唢呐的吹奏划破了刘家村的月色,乌云被风吹来遮住了那弯小小的残月。夜色更深了。
迎亲队伍的轿子后面,四个身穿孝服的白衣棺夫抬着的,才是五岁的新娘刘谷雨。旁边跟一红衣女童,似是大户人家小姐出嫁时的陪嫁丫鬟。
红衣丫鬟旁边,有一口被染成白色的杉木棺材,长五尺六寸,宽两尺。四个中年棺夫抬棺,却也不觉沉重。
就在要将新娘的棺材下入新郎的墓中时,两名男子从官道疾驰赶到。悠远的声音传来,虽相隔数百米,仍清晰可辨,乃是黑衣男子所言:沿途听闻此女死的蹊跷,此中定有冤案,不可就此下棺”。
两名男子所乘马一黑一白,所穿衣服也是一黑一白,众人以为是见到了黑白无常。待到近看,辨出二人是人,众人方才放心。二人衣着不凡,不似寻常百姓。
“诸位休惊,我等并非歹人。”白衣男子在马上似在道歉,向众人解释道。
只见那白衣男子瘦弱葳蕤,颧骨高耸,仪表虽威风八面却又让人觉得亲近,骑一黑马,手持黑刀,腰缠黄卷,从袖中掏出一支金笔,在随身携带的黄色卷案上胡乱记着些什么;另一男子却是一袭黑袍,魁梧异常,虎背熊腰,方正脸庞不威自怒,骑一白马,只随身有一佩剑。二人亮出牙牌,乡民却无人识字,不知上面写的什么。白衣男子自称是朝廷的民风纠察钦差「欧阳正」,黑袍的魁梧汉子自称是朝廷捕快「赵行之」,是派来辅佐钦差纠察民风的。正是此二人阻止了“新婚”的洞房。
莫老太爷闻讯急忙赶来。
正值儿子新婚“洞房”之时,被外人打断。莫老太爷虽十分恼怒,可得知对方是朝廷钦差却也无计可施。莫老太爷赔笑向两位官府的钦差解释:“小老儿乃此婚事男方父亲,因犬子不幸夭折,溺水而亡,遂托鬼媒人给犬子配阴魂,搭个骨尸,当朝律法也并无禁止,不知二位钦差为何不许”?说罢,已经跑到欧阳正马下的莫老爷从袖中口袋掏出一千两银票向正在马上写字记录的欧阳正递去,莫老爷以为此二人和寻常官吏一样,只是混些银两罢了。不料欧阳正此时专心记事,却未看他。
就在此时,赵行之纵身下马,已来到了还未入土的新娘刘谷雨的白色棺材前。他环视棺材四周,命抬棺者打开棺材。
莫老太爷见状,又小步疾行到赵行之跟前,莫老爷是镇上富甲一方的大地主,体型肥胖,跑起来像晃动的肉球,“不可不可,儿媳尚未入门,不可开棺见人”。
此时,正在马上持笔记录的欧阳正徐徐说道:“我等奉圣上之命,来此纠察民风,原本贵府儿子的婚事与我们并无瓜葛,民间配冥婚由来已久,朝廷也并无律法禁止。然据我二人沿途听闻,此婚事中,新娘刘谷雨在出嫁之前竟无故死亡,我等特来查明刘谷雨死因,如有叨扰,还望老爷明理”。
说罢,他便命抬棺者开棺。抬棺者见莫老爷无话可说,下令者又是朝廷钦差,便只得听令,拿出斧钉,要打开棺材。
莫老太爷儿子的墓位于山腰,依山靠水,树林阴翳,在白日确是一片风水宝地。但如今却是漆黑的夜,山中更不见月亮。正要开棺之时,风忽大作,林中鸟声一片,抬棺者受惊无人敢去开棺。赵行之见众人畏缩不前,拔出佩剑,插入棺材缝隙,撬开一角。他后退扎下马步,双臂发力,只见他双臂青筋暴起,竟推开了需四人合力才能打开的棺材。
开棺之后,一个娇滴滴的满身红衣的刘谷雨乖巧地躺在棺中,尸体散发的恶臭却令在场的所有人想要呕吐。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