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在这儿。”刚想发出声音的莫不哀,却又突然噤声。
他找的是自己的儿子,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还是在找我吗?
他如果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还会找我吗?
我要告诉他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吗?
我还能叫他爹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莫不哀不敢睁开眼睛去看外面。他抱着自己,蹲在地上,缩成了一个球。
“为什么我不是直接死掉?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莫不哀,或许我们应该叫他潘不哀,此刻已经有了选择。
赵行之和欧阳正出县衙去迎接这个爱子心切的莫老爷,莫老爷竟没有和二位钦差打招呼,便直接索要自己的儿子。二人也未和他计较,王有臣已经教训莫老爷起来,说他读书却不知礼数。
这可吓坏了莫老爷,莫老爷急忙向二位钦差行礼,欧阳正赶忙扶起要跪的莫老爷,说道:“令郎尚在后堂,莫老爷可前去接令郎回家。”
莫老爷涕泗横流地道:“小人不曾想还有见儿子一面的机会,小人多谢二位大人,小人回去给二位大人立碑,日日烧香。”说罢,他肥胖的身子跑动了起来,圆球一般滚进了县衙后堂。
莫不哀被莫老爷接回了莫府。
欧阳正和赵行之也在县衙歇息了几日,游玩之时,听坊间有传闻说阳南地界「阳淮县」有一奇案:县中颇有声望的贤伉俪一死一疯,膝下子女也都尽数失踪,似被灭门。当地捕快前去调查男子死因,那疯女人每每拿藤条抽墙,问话却也不答,言行乖僻,当地传闻是鬼附身,说是男子的阴魂附到了还活着的女人身上,欧阳正和赵行之听闻后觉得甚是有趣,拜别县令后起身前往阳淮县一探这“鬼附身”的灭门惨案。
二人驱马前往途中,正在馆驿饮酒为乐,欧阳正准备向赵行之讨学一些武功,尤其是那一跃便可腾飞的轻功。
王有臣派来的兵役追赶上二人,带来一封信,信中说道:“响马老大已被斩首,刘不俗永押牢中。响马头子死后,莫家公子从私塾逃走,爬上了刘家村后的悬崖,一跃而下,尸骨无存。留下一张字条,写着:爹爹我走了。”
二人看后无言,相视而叹。一壶酒下肚,二人又踏上了查询“鬼附身”奇案的道路。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白衣已然破旧的纤弱摸鱼少年,不愿在朝中同众多达官显贵争名夺利的欧阳正一路高歌,在这飞花无数的末春时节,好不自在。
欧阳正和赵行之一路纵马,只十多日,就从广袤的太行山中鱼跃而出,来到了「阳淮县」。欧阳正在得知莫家公子跳崖而亡后,悄然难过了一阵,多亏赵行之好言宽慰了他,才使他现在能饮马高歌,高唱词中之龙辛弃疾的《摸鱼儿》。
阳淮县地处丘陵平原,门户平坦。谷雨生万物,绿色的农作物在春雨的滋润下悄悄的冒了出来,原本被冬雪覆盖的寂寥的大地现在变成了一片生命的绿色海洋。多么生机盎然的春天啊!
抽出芽的柳树一枝一枝随春风摇摆,淡绿色的柳树是要比夏天浓密的绿色的柳树更让人愉快的:生命的力量,新生的力量。
欧阳正昂首阔步,不觉之间他已下马,可能万物逢春,他胯下的黑马也已躁动不安,渴望着随处撒欢。欧阳正也了解到了它的心思,随即下马,让他自在奔驰。
“赵兄,这丘陵平原,当有万顷。如此一望无际,真真令人心旷神怡。”肆意的笑声从欧阳正口中喷薄而出。
“欧阳兄未曾来过中原腹地,不足为怪,此景乃是中原特有之景,整个中原,皆是如此。不过不比西北黄土,此间的绿却是更令人精神焕发。”赵行之也下了坐骑,黑白亮马竞相追逐,好不快活。
暖洋洋的春风像冬日的暖阳,和煦的洒在二人二马身上。远处的小山丘似乎很远,尽管不是名山,但此情此景此山丘,却也令人慨叹大自然的大开大合。
“赵兄,和人相处久了,真应该来找大自然。看看山川,瞧瞧江海,岂不比和人打交道轻松许多?”
“是啊,人性幽微,人情复杂,倒真不如这瑰丽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