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界是一处飞升地。
这里是真正的仙境,奇观异景数不胜数,洞天福地难计其数。地上流淌的溪水,赤松上的翠针,甚至是天上飘的雪花,都蕴含着最为精纯的灵气。
在这片天地的中心有一片名为佘山的雪岭。
有数道身影从南方而来,落在了山峰远处的一片雪林中,他们穿过松林,向佘山行去。
临近山脚处,为首的人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佘山的极巅,平顶的山峰上斜刺着一栋直入云端的高楼,看着很像一把剑。
为首的男子默默低头行礼。他身旁的人也纷纷垂头,眼里写满了敬畏。这座悬空楼没有钦点的横匾,没有华贵的纹饰,看着极为普通。
但它是敛家的宗阁。
一行人迈入楼门时,岩壁上有数道铭文亮起,数量刚好和进入宗阁的人数一致。男子看着这幅光景,心中生出莫名的感觉。
那些亮起的铭文里有一道代表的意思是“莫食”。那是他的名字,也是一把剑的名字。
莫食记得那天所有的细节,他在溪边寻觅了很久,才找到了它…或者说被它选中。
他就这样成为了敛家的一名侍仆。
辛辛苦苦,最后却只能成为一名仆从,任谁看都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不过这在敛界很正常。
一名穿着紫衣的女子突然揪住了住了莫食的衣角。
“他为什么要叫我们来这里?”她的语气有些紧张。
莫食停下了脚步,语气尽可能平稳。
“现在华镜说的话就和先生说的话一样,我们听先生的话。“
“华镜也是剑侍。”紫衣女子没有放开手。
男子摇了摇头“我们不是华镜。”
“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莫食叹了口气,眼神落在了宗阁的楼顶,没再多讲。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了一扇门前,门内是一间宽大的书屋。
熏香在空中盘绕,一位身着破旧衣袍的年轻人正弓着身子,拾掇房间。
年轻人收拾房间的动作十分娴熟,只见他端起宝瓶,摞累古籍,扶正笔砚——所过之处无不整洁如新。
莫食一行人就站在门边看着这位年轻人,他们站的安静而且拘谨。就像学生看着先生批阅课业。
这是家主的书房,这位年轻人是目前唯一有资格打扫这里的人。
他叫做华镜,和在场的剑侍一样,他的名字曾来自宗阁上一道金色的铭文。
华镜是由家主亲手带大的,如果敛家有师徒的说法,那他毫无疑问是敛家的首徒,宗阁流的那些血名正言顺,打扫这间房屋的工作自然是该由华镜负责的事情。
“这房间你们都知道,无论收拾多少遍,东西摆放的再如何整齐,都很快会自己变的凌乱不堪。”年轻人的声音清晰自然,让人听着很舒服。
在场的人微微楞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这位年轻人是在和他们说话。
“所以这里必须要每天打理。每次收拾完,总有东西消失不见,又有不知从哪里来的物件莫名其妙出来。”
“师父主事时…师父他根本就不打扫,所以整理书房的工作一直都是我在做。我很好奇为什么他要这么一间不方便的书房,就斗胆问,师父和我开玩笑,说他认为室乱而心不乱乃是大境界……直到有天他丢了一柄夕月坊的水烟斗。”
一句话接着一句,年轻人越讲越沉入,莫食一行人也没有不耐烦,听的真的很认真。
“从那天开始,找那柄烟斗就成了我的课业,但我一直到最后也没能找到那柄烟斗。”
“那位入关前,我给她讲过这个故事,她说她很想来这试试。“
华镜清扫干净书架,叠起手中的抹布。
书室里陷入了一瞬极其短暂的沉默。
“恭迎少主出关。”莫食垂下头颅,恭谨的祝贺道。
“恭迎少主。”
饱含真挚情感的祝词突然在安静的书室中此起彼伏。
“是的,少主要出关了。”华镜声音很平淡。“你们知道,一直以来我做的那么多事情都是为了这天,所以我不希望听到别的声音。”
年轻的代家长停下动作,把抹布收到柜屉里,
“不管是谁。”
……
雪林中有一对交相呼应的剑音。
“华镜不是敛川的对手,到时候会死很多人的。”莫食走在前面,没有回头。
“我们要劝劝他?”紫衣的回答很是天真。
“不,我们帮华镜杀人。”莫食语气很冷静。
“可华镜让我们筹备承剑式。”
“一回事。”
“我知道,我们都是溪边出来的,溪边的要帮溪边的。”
“……”
“华镜现在话好多,和以前不一样。”
“他现在接手了先生的活,你知道先生。”
“嗯,先生的话一直很多。”
“以前我们帮先生,现在我们帮华镜,都一样。“
他们继续在雪林中穿行,这片松海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先生,先生真的死了。”
紫衣突然停下脚步,脸上浮现出哀伤的表情。
“我们还活着,华镜也还活着,先生的女儿还在,我们没理由停下。”
“敛川尊主与先生关系那么好……”
莫食沉默了许久。
先生生前与敛川的关系的确亲密。可,先生毕竟还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