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寻常人来说,子嗣自然是一种血脉的延续,可在敛川的眼里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按照敛川归界以来做的事情看,他不是要施压,或是逼宫,他是真的要少主去死。像他那样的人,与先生关系亲密,就只与先生亲密。
“敛川就是敛川,如果他不承认那位是少主,那我们也不用叫他尊主。小鹿也一样,既然他站那边,那就去给先生赔罪吧…或者我们去。”
他们走出松海,紫衣看到敛界雪白无垠的山野,想到白院中的那个小姑娘,更加悲伤起来。
她有时候会去白院那边替华镜给小姑娘讲故事,她喜欢讲,小姑娘也喜欢听。可无论紫衣再如何喜欢,这件事情她也没法做下去了。
不是因为小姑娘长大了,不喜欢听故事了,而是因为她的故事就要讲完了。
十二年对仙人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但这段时间在紫衣眼里却无比漫长。
“莫食,少主说,她不想死在那个院子里。”紫衣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也不想给先生赔罪。”
……
古朴玄厅的桌面中心摆着一张玉简。
那张玉简上没有文字,只有一道清明纯粹的剑痕,这种传递消息的手段对于敛家的各位来说并不陌生。这道剑痕由华镜亲赋,其中的剑意干净简练,就如同他曾在那间书屋展示的态度一样,这只是一封声明。
“会照常承剑?”
“凭借什么?尊主的怜悯么?“
“他真以为事情能照常进行?”
剑音一起一合,议论声一接一应。
一位老者紧皱着眉头仔细的看着桌上的玉简,自从来到这里,他的视线就没有从上面离开过。
一封剑书中能看到的东西不仅仅是其中的意思,还能看出落笔者的境界。如果你在这方面的造诣足够深,甚至还能看出出落笔者的真实心境与态度。
山阴活得比较久,很擅长这一点。
“怎么样。”一位剑侍恭谨的问道。
山阴眯了眯眼。
“华镜是来真的,这道剑意比之前那些要纯粹太多…他心存死志。”
厅内一阵微哗,响起数声激鸣。
“疯子。”
有人开口喝骂。
“他要拉着在溪的人和我们拼命?”
“你们以为他不敢么?”山阴缓缓的说。“我们都见过。”
诸位的头脑一阵冰凉,他们眼前都浮现出了一些相同的画面。
“我们都不希望那些事情再次发生。”
堂内变得很安静。
敛家的剑侍一向自负剑道冠绝天下,实际上,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前,很多人都认为华镜即便是家主亲自培养,剑力也不会高出他们太多。
但是代家长用事实证明了修为境界与杀力没有直接的关系。
时机的判断,剑意的选择,剑路的安排,启剑的速度。
华镜展示过,他们还记得,有几人的调息变得有些急促,那些事情历历在目,并不是什么老黄历。
“那是敛川尊主,他是在找死。”一位剑侍平淡的说道。
“冒犯尊主,自然是找死。”山阴的声音苍老而平稳。“但我不认为华镜会愿意放我们活。”
那位剑侍沉默下来,没有继续回应。大家都知道华镜恨不得把他们全斩成冢中碎骨。
“好好准备。”山阴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沉闷的厅堂外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剑鸣,一位绿袍少年抬手挥开在身周缭绕的剑意,款步进入堂内。
看向他的几道视线颇有审视意味,但那位绿袍少年不在乎,端直走到末席坐下。
鹿呦在这里的身份非常特殊,他的确是隐阁这里的要员,但却是唯一个溪边出身的。
那些人尽皆知的过往能让人不怀疑他的忠诚,但没办法消除所有的猜忌。
鹿呦旋转着手中的绿枝,看了看桌上的的玉简,皱了皱眉头,最后视线放在了山阴身上。
“你来的很晚。”山阴出言。
“您知道我在查什么,一时间很难脱开身。”
“那你就不该来。”
“尊主下见了华镜。”
山阴闻言没有说话,流淌的剑意沉寂下来,安静的玄厅变得更加安静。
“按照规矩,尊主说的话我不应该讲,但既然我能活着来到这,就说明尊主他默许我可以讲一讲。”鹿呦平静的有些瘆人。
“尊主没有出剑?”坐在一边的侍从问道。
“没有。”
诸位有些疑惑不解以及迷茫,因为这不是敛川尊主该展现的态度。
十二年前,尊主对着那位出剑时可没有丝毫犹豫。那道剑光让人不得不俯首,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大势所趋。
“敛川尊主…他让华镜站去旁边。”
“他建议华镜惜命…不仅仅是他自己的。”
“那…”一位侍从轻声询问道,“华镜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这些事情是少主该考虑的,与尊主无关。”鹿呦脸上的微笑看上去十分讽刺。
“在那个疯子眼里面,在溪所有人的命绑起来,再添上山里,西林和冢下,都还不够给敛冉家主陪葬的。”
“你们知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是敛冉尊主带大的,比较怕死…华镜想要发疯,想要拉着在溪的人去死,我不接受。”
“如果他心有不怼,那他应该自己一个人去死。”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