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稷却仍不太相信,当即冷笑了一声:“倘若周天子真有如此宝物,为何不早拿出来?”
“况且,嬴摎乃是天象境强者,放眼天下,罕有敌手!”
“就凭周天子那个废物老东西,如何能杀嬴摎?”
众所周知。
周天子姬延,武道资质不佳。
若非祖荫庇佑,若让其投身秦军,充其量也就是个伍长而已。
以他的微末武力,哪会是嬴摎的对手?
可传回来的消息,却说嬴摎已经战死沙场。
要知道。
自白起被赐死杜邮之后,秦国虽然还有蒙骜、麃公等老将,但若论帅才,已有些青黄不接。
嬴稷好不容易发现了嬴摎这棵上等苗子,岂料出师未捷身先死,竟然折在了洛邑。
这比十万大军惨败,更让嬴稷感到痛心和震怒。
“周天子?”
王陵略微怔忡,旋即反应了过来,“此番敌军的将领,乃是靖文君姬靖!”
“主帅也是死在靖文君的手上!”
闻言。
嬴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靖文君?周王室什么时候又冒出了一个靖文君?”
“王上忘了么?”
范雎提醒道,“大概半年前,周天子祭天祀祖,昭告天下,说是从民间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嫡孙,封号靖文君!”
“嗯,寡人记起来了!”
嬴稷颔首,“就是那个终日坐在院子里,撩起腿杆打蚊子的傻子,对吧?”
“不错!”
“既然是个野种傻子,他能杀了嬴摎?”
面对嬴稷的质疑。
王陵也只能一声苦笑。
毕竟。
他们起初也不信,以周元的实力,真能杀掉嬴摎。
可最终的事实,就是如此。
让王陵不得不信。
怎奈,
嬴稷并非王陵。
以秦王的雄才伟略,他又怎会轻易相信这等近乎天方夜谭的无稽之谈。
“寡人便不信,一个在尿坑里哼哧的泥鳅,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作为睥睨天下诸侯的一代雄主,嬴稷即位至今五十一年,以一国之力,打得山东六国尽皆畏秦。
却被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周王室暴揍了一顿,教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传寡人诏令,让蒙骜父子,领兵二十万,东出函谷,给寡人踏平洛邑!”
嬴稷威声道。
周天子以八百兵马,破秦十万大军。
此消息一旦传扬开来,势必让天下人小觑秦国。
到了那时,秦国好不容易才打出来的军威和国威,将会大打折扣。
嬴稷当然不愿看到,举国上下多年的牺牲和努力付诸东流。
从哪里跌倒,就得从哪里爬起来!
必须打服洛邑,打服诸侯,打服天下!
十万不行就二十万!
二十万不行就三十万!
反正,就是要让天下人从骨子里惧怕秦国!
嬴稷的眼眸中,折射出一抹狠厉的光芒。
“王上息怒!”
君臣多年,配合默契,范雎又怎会揣摩不到嬴稷的心思。
当即又站了出来。
“周室以不足千人,破我秦军十万,虽孙吴再世,也很难做到!”
范雎道。
“以我大秦如今的实力,雄踞函谷,傲视天下,相邦未免太妄自菲薄了!”
嬴稷眉头微蹙,脸色一沉。
“兵法有云,知己而不知彼,一胜一负,绝非兵家所取!”
范雎欠身道,“我大秦虽强,可周室家底未露,倘若贸然出兵,万一二十万大军仍不能取胜,又当如何自处?”
话声未落。
瞥眼见嬴稷皱着眉头,便欲开口。
范雎接着又道:“即便取胜,也是惨胜!”
“于我大秦的国威军威,均有损害!”
“山东诸侯虽弱,但战力犹存,对我大秦,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危!”
“还请王上三思而行!”
嬴稷沉默了。
诚如范雎所言,周室以八千兵马,破秦十万大军,而不损一兵一卒。
这样看来,纵然二十万大军,也未必能取胜。
万一当真败了,秦国四世之君的苦心经营,将会毁在自己手上。
而此时。
安国君嬴柱也闪出班列,躬身劝谏:“相邦所言极是,请王上三思!”
又顿了顿。
嬴稷身子往后微仰,袍袖轻展。
“相邦,那以你之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一个字,忍!”
“忍?”
“如何忍法?”
“派遣使臣,前往洛邑,将阳城、负黍二地,献于天子!”
闻言。
全场哗然。
阳城和负黍,乃是嬴摎率领秦军,浴血奋战,方才攻克。
如今,嬴摎与秦军皆死在周室的手上。
可范雎一句话,竟要将秦剑饮血所得的城池,拱手送给周室。
文武百官,无不愤然。
尤其是那些武将,更是喧哗了起来。
“相邦!”
嬴稷同样满脸不悦,“你这是要让寡人寒了我大秦将士的心吗?”
“况且,我大秦何曾有过割地求和的先例?”
面对嬴稷和文武大臣的漫天质疑。
范雎不慌不忙,徐徐说道:“兵家有云,上善伐谋,其次伐交!”
“洛邑一战,周室锋芒正锐,势不可挡,自当避之,此其一也!”
“其二,周室强大了,最害怕的,乃是三晋,尤其是韩魏!”
战国七雄,以韩国最弱,东邻齐,西接秦,魏国雄踞于北,荆楚虎视于难,可谓是在夹缝里生存。
而周王室被韩魏二国所包围,若想扩张,韩魏首当其冲。
“将阳城、负黍二地献于天子,祸水东引,就看韩王如何处置了!”
范雎双眼微眯,“韩乃三晋之一,与赵魏关系匪浅!”
“一旦韩国出事,唇亡齿寒,赵魏必不会坐视不理!”
“到了那时,或袖手旁观,坐收渔翁之利,或与三晋合纵,一举灭了周室,主动权完全在我,岂不妙哉?”
听完范雎的分析。
嬴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
“还是相邦高瞻远瞩!”
嬴稷颔首,“以相邦之见,应当派何人为使?”
“客卿蔡泽!”
范雎想了想道。
“不!”
嬴稷摇摇头,“既然要忍,那便一忍到底,给足周天子那老东西的面子!”
“嬴柱,你辛苦些,去一趟洛邑!”
闻言。
范雎胸中一凛。
他明白,秦王派遣太子嬴柱前往洛邑,目的绝非献地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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