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义慢条斯理又倒了两杯酒,推到朱寿面前一杯:“当今圣上冲龄践祚登基御极,帝位未稳便遭逢重臣逼宫,杀伐果决,断然罢黜内阁要员,一举收回亲政之权,后虽有放纵近侍专权之失,然能反求诸己闻过则改,寸磔刘瑾于西市,澄清朝野,校正纲纪;即位以来清查账目、勘验土地人口、整肃吏治,一振我朝多年陈腐之气,国库大为充盈;更为难得的就是我刚才说到的海禁,当今圣上虽无明旨全面开禁,却允准了南洋贸易,以天义想来,今上必是准备步步为营,积小成大,终有一日全面开海。朱公子你说,这份胸怀气魄难道不能和太祖爷试比一二吗?”
朱寿听呆了,端着酒杯忘了喝,连那位酷酷的女护卫都呆了。
大哥你说的这是谁呀?我们认识吗?
我...这就...太祖爷了?
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牛逼!
好半天朱寿才缓过神来,激动得仰头饮尽杯中酒,眼中烁烁泛光。
“今日听翔宇兄高论,大开眼界,兄台不愧为当世大才,朱寿能与你结识实乃幸事,我有一不情之请,望翔宇兄赏光。”
“在下不敢,朱公子敬请吩咐。”
“今日我府中还有些杂务要料理,先行告辞,明日酉时,请翔宇兄赴西珠市口莳花馆一叙如何?”
“朱公子盛情,天义愧领,明日咱们莳花馆见!”
朱寿兴冲冲站起身,向李天义拱手致意,转身往酒楼门外走,走到大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身型,扭头对紧跟在侧的女护卫吩咐道:“锦儿,把咱们带的银两都赠给翔宇兄。”
女护卫:
大哥你知道我带了多少钱吗?你就不怕那小子拿了钱携款潜逃?
“还不快去!”
朱寿话音里猝然渗入了一丝不怒自威的森严,女护卫不禁微微一抖,赶紧从身上取出一个锦袋,胡乱递到李天义面前。
李天义有些懵逼的接了过来:“朱公子,这是...”
“翔宇兄初到京师,身上多有不便,既然你我一见如故,朱某岂能坐视?特以微薄川资奉上,明日莳花馆不见不散,告辞!”
李天义见他们走远,掂了掂手中的锦袋,发现分量挺沉,好奇的打开一看,眼睛立即直了:里面足足装着五大块金锭、九大块银锭,每块的分量都绝不少于五百克,也就是十两。
五十两金子加上四百五十两银子,折合现代货币大约三十万,只高不低。
如果这算“微薄”,那么朱寿对“丰厚”的定义,会是什么?
有一瞬间李天义真的想过拿着钱跑路,但他很快忍住了。小不忍则可乱大谋,如果能抓住眼前千载难逢的机会,和“朱公子”建立起牢固的信任关系,这点钱算得什么?
李天义鼻子忽然抽了抽,把锦袋凑近鼻孔闻了一下,那上面沁着似有若无的气息,是青春少女特有的体香。
锦儿?
李天义望着锦袋底部用上等缂丝绣出的那个“锦”字,意味深长的笑了。
朱寿走到棋盘街,见四下无人,回头问道:“锦儿,你怎么看待那个李天义所说的话?”
“锦儿不懂国事,只会保护主子。”
朱寿叹了口气:“朕诛杀刘瑾,其实心里也不好受,这个奴才是朕一步步放任做大的,误国至此,朕心里...有愧呀。”
“刘瑾欺瞒主子祸乱朝纲,死有余辜,主子何必因为那狗奴才难过?”
“唉,朕不是难过刘瑾,是...”
朱寿失落的摇了摇头。
现在,我们不该再叫他“朱寿”了,他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他就是大明天下的主宰者,当今皇帝,朱厚照。
刘瑾伏诛天下欢悦,朱厚照心里却不好受,并不仅仅是因为刘瑾毕竟曾忠心耿耿伺候了他十几年,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内心的压力。
整日被大臣指斥耽于玩乐、疏于国事的朱厚照,其实并非如外界所认为的那样,更和后世史书上的讪谤之言相去甚远。
在他内心深处是渴望做一个好皇帝的,因为他极度尊重敬爱自己的父亲,勤勤恳恳了一辈子的明孝宗朱祐樘。
可是每每看到父皇疲惫的身影,朱厚照明白:做个好皇帝,是很辛苦的。
他一度迷惘,一度彷徨,一度对自己没有信心。
直到他遇到李天义。
他今天第一次听说,自己居然“类太祖”?
飞鸿居寥寥数语带给朱厚照的触动,恐怕连李天义自己都想象不到。虽然他能说出这些,完全是因为作为明史专业的学生,他知道的很多事,朱厚照根本不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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