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死寂如坟，雨点敲打玻璃，那单调的噪音像极了催命符，一声声砸在林慧脆弱的神经上。后腰的枪口硬邦邦的，冰冷触感远不及陈禄那句“合作”带来的寒意。合作？呵，真是抬举她了。这是一场赌局，而她是被摆上赌桌的筹码，赌注是她这条苟延残喘的命。
陈禄没打算撤枪，那玩意儿依旧杵在那儿，金属光泽泛着令人不适的冷光，倒也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他眼皮耷拉着，拇指指腹一下下摩挲着掌心那截红绳，那灼热的触感仿佛烫伤了他的皮肉，又像在试探什么不该触碰的禁忌。再抬眼时，目光重新锁住林慧的脸，依旧锐利，但锐利中掺了点别的东西，像审视，又像探究。“合作，可以。”他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不过，先告诉我，你那所谓的‘倒计时’，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林慧深吸一口气，眼神直白地迎上陈禄的目光，没有半点虚晃。“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能看见。”她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它像个数字时钟，悬在将死之人脑门上，滴答滴答倒数他们的命。数字归零，人就没了。”她顿了顿，语气沉下去，“我救了不少人，见过的死法也五花八门，车祸，坠楼，意外……但这次，孩子们的死劫，透着一股子人为的邪气。”
“人为操控？”陈禄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导演这些‘意外’？”
“不是意外，是谋杀。”林慧纠正他，语气肯定，不容置疑，“校车刹车失灵，游乐场冰淇淋车失控，商场扶梯断裂……一连串的巧合，真当警察都是瞎子？”她冷笑一声，“更何况，那些失踪的孩子，和我救下的孩子，地点重合度高的离谱，这不是陷阱是什么？”
陈禄沉默了，指节收紧，将那截红绳攥得更紧了些。他眯起眼睛，眼神晦暗不明。“你的意思是，有人借你的‘救人’能力，布了这个局，目标是你？”
“或许不止是我。”林慧摇头，目光投向便利店外被雨幕笼罩的昏暗世界，眼神幽深，“或许，对方真正想吃的鱼，是那些孩子。而我，不过是条不小心撞进网里的小虾米。”
“目标是孩子？”陈禄重复着这句话，脑海中飞速翻阅着儿童失踪案的卷宗，那些稚嫩的面孔一张张闪过，确实，无一例外，都和林慧救人的现场脱不了干系。他声音压低，带着审视，“动机呢？绑票？勒索？还是更恶心的玩意儿？”
“不知道。”林慧摇头，眼神茫然，像是真的被问住了，“我看不透躲在幕后那条毒蛇的目的，也看不清他们的倒计时。他们藏在雾里，比死神还阴险。”她转过头，看向陈禄，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陈警官，我需要你的帮忙。只有你，或许能找到真相，阻止那些孩子再出事。”
陈禄眯起眼，目光像X光一样，恨不得把林慧从里到外扫个干净。他审视着她眼底的慌乱，语气里的真诚，以及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近乎病态的使命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话，听起来荒谬，却又并非全是胡诌。接连发生的“意外”，现场出现的DNA，还有儿童失踪案那些诡异的巧合，都指向一个超出常理的真相。
“我可以和你合作。”陈禄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不过，有个条件。”
林慧心头一紧，她就知道，这才是正戏。“什么条件？”
“我要亲眼看看，你那‘倒计时’，到底有多靠谱。”陈禄目光如炬，死死盯住林慧，像要从她脸上看出破绽，“我要亲眼见证，你所谓的‘预知死亡’。”
林慧没半点犹豫，直接点头。“可以。但你需要给我时间。”她瞥了一眼便利店墙上的电子钟，时间刺眼地显示着：23:47。“今天之内，我会让你开开眼。”
陈禄这才收回枪，金属碰撞声清脆而冰冷。他把红绳扔回给林慧，眼神示意她戴上。“这玩意儿，暂时放你这儿。或许，能证明你不是个疯子。”
林慧接过红绳，重新系回手腕。红绳依旧滚烫，但这次，没那么烫得扎手了。她明白，这或许是陈禄的试探，也是他们这场荒诞合作的开始。
“现在，”陈禄走到货架旁，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口，动作利落得像只猎豹，“告诉我你掌握的线索。从你第一次看到倒计时开始，一个字都别漏。”
林慧定了定神，开始讲述她经历的一切。从幼儿园门口那个差点被车撞的小男孩，到游乐场那个差点被冰淇淋车碾过的双马尾女孩，再到商场扶梯上那个差点摔断脖子的少年，她详细描述了每次救人的经过，以及她看到的“死亡倒计时”。她还提到了红绳的变化，以及她对“人为操控”的猜测。
陈禄静静听着，眼神沉静如水，没有插话，也没表现出任何情绪。他像个老练的猎人，耐心地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直到林慧说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审视，“你救下的孩子，一共七个。游乐场，幼儿园，商场，医院……地点分散，看似毫无关联。但你每次都能及时赶到，你不觉得，这本身就很耐人寻味？”
“我已经说过了，”林慧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我能看到倒计时。我只是按着倒计时的指引，去阻止死亡发生，这有什么问题？”
“倒计时，倒计时……”陈禄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闪烁不定。他走到收银台旁，指着电视屏幕上滚动播放的儿童失踪案新闻。“失踪的孩子，一共五个。年龄，性别，失踪地点，都在变，警方现在一头雾水。”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林慧身上，语气变得严肃，“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失踪的孩子，会不会……也是因为看到了‘倒计时’？”
林慧浑身一震，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她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只有自己才能看到“倒计时”，这是一种诅咒，也是一种……天赋？但如果失踪的孩子也能看到呢？这代表什么？
“不可能吧……”林慧喃喃自语，语气带着一丝动摇，“‘倒计时’，只有我能看到……或许……或许他们只是普通孩子，只是倒霉催的，被卷进了这场阴谋。”
“或许吧。”陈禄语气模棱两可，不置可否。“但我们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包括，你的‘倒计时’，或许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走到便利店门口，推开玻璃门，任由冰冷的雨丝扑面而来。他抬起头，看向漆黑的夜空，眼神深邃，像要看穿这层层雨幕。“林慧，你有没有觉得，今晚这场雨，大的有点邪门？”
林慧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窗外。雨水像决堤的洪水，密密麻麻倾泻而下，天地间一片混沌。雨声嘈杂，几乎淹没了一切声音。
“是挺大的。”林慧点头，不明白陈禄突然扯到天气想说什么。
“大的不正常。”陈禄收回目光，转身看向林慧，眼神锐利得像刀锋，“气象台预报，今晚只是小雨转阴。现在这雨势，已经超出了预警级别。你不觉得……蹊跷？”
林慧心头一跳，隐约感觉到陈禄话里有话。“你想说什么？”
“天气反常，或许不是偶然。”陈禄语气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或许，这和儿童失踪案，和你的‘倒计时’，都他妈的脱不了干系。”
林慧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天气异常，超自然现象，儿童失踪案，死亡倒计时……所有线索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构成一张看不见的巨网，将她和陈禄，都牢牢困在其中。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用超自然力量，操纵天气，制造混乱？”林慧声音有些发颤，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陈禄摇头，语气依旧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我知道，这个世界，远比我们看到的，要他妈的脏，也他妈的乱。”